第四章
4.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为了面子，不顾一切？」张队深邃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摇了摇头，思绪开始往更久远的地方飘去。
我想起了我们结婚后，第一次去他家过年的情景。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父母家住那么久。
公公婆婆是那种最淳朴、最善良的工薪阶层，他们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伦身上。
沈伦在他们面前，褪去了全部的伪装。
他变成了一个孝顺、体贴、无微不至的「好儿子」。
婆婆会经常拉着我的手，反复说：「静静啊，我们家沈伦，从小就懂事，是我们的骄傲。」
「他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是我们家祖上积德了。」
那时，我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觉得她说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那句话里隐藏的沉重压力。
他是全家的骄傲，所以，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悲剧的源头，或许就埋藏在那个看似温馨的家庭里。
我记得一个细节。
我们准备回城的前一天，他妈妈偷偷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一个信封。
沈沦推辞着不要，他妈妈执意要给。两人推搡了半天。
晚上，我问他，妈给了你什么。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就两万块钱，让我给你买点零食吃。」
两万块的「零花钱」。对于他那样的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而沈沦，接受得那么心安理得。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第一次创业失败后，欠下的一笔高利贷。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骗他父母说，他谈成了一个大项目，需要一些「打点费」。
他那善良的父母，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的养老钱。
而那两万块，就是他用来偿还利息的救命钱。
我把这件事讲给两位警官听。夏岚的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怎么能......那是他父母的养老钱啊！」
我苦笑了一下。
「这算什么？和后来发生的事情比起来，这两万块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在扩张事业的同时，他的债务也越滚越大。
这个债务就像个无底洞，吞噬着他的理智和资金，而后是朋友的信任。
最后，吞噬我们这个小家庭，吞噬他父母的养老钱，吞噬所有还爱他的人的一切。
他初期创业亏掉的钱，是他父母用一辈子的积蓄填上的。
这个口子一旦被撕开，就再也合不上了。
他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但他们不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那时的我，还被蒙在鼓里。
我只是觉得，我的丈夫虽然创业失败了。
但依然孝顺父母，体贴妻子，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我还傻傻地安慰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我看着对面两位警官越来越凝重的神情，知道我的铺垫已经足够了。
我像一个即将登台的复仇女神，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那些真正暗无天日、真正令人发指的秘密彻底揭开。
「警察同志，」我的声音变得冰冷而颤抖。
「你们觉得，骗走父母的养老钱，就是一个『**』的底线了吗？」
「不，那只是他堕落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