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守护

六点整，黑色宾利停在厉氏集团楼下。苏清沅坐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红色礼服的裙摆，布料滑腻冰凉，像蛇的皮肤。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化了淡妆的脸，长发被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红色礼服衬得皮肤雪白，却也让她浑身不自在，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

“苏**，厉总交代，到达会场后紧跟在他身边，不要随意走动。”司机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无波。

苏清沅点点头，没说话。她能想象到那场应酬的场景——觥筹交错，虚与委蛇，而她像个精致的摆件，被厉烬拎在身边，供人观赏。

车子驶入一个私人会所的停车场，门口侍者恭敬地拉开车门。厉烬已经等在那里，一身黑色西装，领口系着红色领结，与她的礼服遥相呼应，像是刻意搭配过。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项链。”

苏清沅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脖颈。

厉烬没多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条钻石项链，碎钻镶嵌成藤蔓的形状，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绕到她身后，指尖划过她的后颈，将项链扣好。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皮肤时，苏清沅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一颤。

“怕什么？”厉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我又不会吃了你。”

苏清沅咬着唇，没回头。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走吧。”厉烬收回手，率先迈开脚步。

宴会厅比上次的私人酒会更奢华，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衣香鬓影，笑语喧哗。但苏清沅一走进来，所有声音仿佛都停顿了半秒，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探究、惊艳，还有毫不掩饰的暧昧。

“厉总，这位是？”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睛在苏清沅身上黏着不放。

“我的助理。”厉烬语气平淡，却不动声色地将苏清沅往身后拉了拉，挡住了那道油腻的视线，“王总，好久不见。”

简单的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王总讪讪地笑了笑，没再追问，转而和厉烬谈起了生意。

苏清沅站在厉烬身后，像个提线木偶。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还在自己身上打转，像无数根针，刺得她皮肤发疼。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手腕却突然被厉烬攥住。

他的手心很热，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苏清沅疼得蹙眉，抬头看他，却见他正和别人谈笑风生，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仿佛握着她手腕的不是他自己。

直到送走那波人，厉烬才松开手。苏清沅的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痕，她下意识地想揉，却被他按住。

“别碰。”他的声音很低，“记住你的身份，别给我丢人。”

苏清沅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的身份是助理，不是您用来炫耀的装饰品。”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几个离得近的人停下了交谈，惊讶地看着他们。谁都知道厉烬的脾气，还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

厉烬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寒意：“苏清沅，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我只是想知道，”苏清沅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没有退缩，“八十万，买我的时间，买我的劳动力，难道还要买我的尊严吗？”

“尊严？”厉烬笑了，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在你弄脏我衬衫的那一刻起，你的尊严就已经不值钱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苏清沅的心脏。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谈尊严？她是来还债的，是寄人篱下的。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苏清沅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中央。

她再也受不了了，转身就想跑。

手腕却再次被攥住，比刚才更用力。厉烬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谁让你走了？”

“放开我！”苏清沅挣扎着，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不干了！八十万我会想办法还你，就算是砸锅卖铁，就算是一辈子打工，我也会还！但我不会再待在这里，受你的侮辱！”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厉烬的手背上，滚烫的。

厉烬的动作猛地一顿。他看着女孩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混合着泪水和倔强的表情，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烦躁。他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哭，谄媚的、求饶的、虚伪的，却从未有人哭得像她这样，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就像一只被惹急了的小兽，明知打不过，也要亮出爪子。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厉烬的脸色更沉，他最讨厌失控，无论是事情，还是……情绪。

他猛地拽着苏清沅，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

“厉总？”秦峰见状，连忙跟上来。

“备车。”厉烬头也不回，声音冷得吓人。

苏清沅被他一路拖着，手腕疼得快要断掉，礼服的裙摆也被扯得变了形。她想挣扎，却根本敌不过他的力气，只能被他像拖行李一样塞进车里。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厢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厉烬坐在她身边，侧脸冷硬，下颌线绷得很紧，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苏清沅别过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眼泪还在不停地掉，却死死咬着唇，没发出一点声音。

车子一路沉默地行驶，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快到苏清沅租住的小区时，厉烬才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项链，摘下来。”

苏清沅没动。

厉烬不耐烦地皱眉，伸手就要去解。苏清沅猛地躲开，自己动手将项链扯了下来，扔在他腿上，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

项链的钻石硌在腿上，有点疼。厉烬看着女孩通红的眼眶和那圈清晰的红痕，心里那股烦躁越来越强烈。他想说点什么，比如“刚才的话是气话”，比如“别往心里去”，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更冷硬的：“明天八点，迟到一分钟，违约金加倍。”

苏清沅的身体僵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应声。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她几乎是逃一样地推开车门，冲进了楼道。直到厚重的防盗门关上，她才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压抑地哭了出来。

手腕上的红痕**辣地疼，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而车里，厉烬看着那条被扔回来的项链，又看了看女孩消失的方向，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秦峰的电话：“查一下苏清沅母亲的病情，还有……她的所有资料，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他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底一片深沉。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今天，这个叫苏清沅的女孩，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冰封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他从未预料到的涟漪。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厌恶，却又……该死的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