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海棠花瓣，扑在紫宸殿的琉璃瓦上，簌簌落了一地粉白。内侍监的总管太监李德全捧着明黄的圣旨，脚步轻快地穿过抄手游廊，身后跟着两个捧着金册、玉印的小太监，一路往长公主府和二公主府去。
宫里的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昨夜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丞相苏文渊和永宁侯谢明远，今日这道圣旨，多半是为两位公主的婚事而来。
长公主白荏苒的寝殿里，正飘着淡淡的檀香。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软绸常服，手里捏着枚刚绣好的络子，青碧色的丝线在指尖绕成只振翅的蝴蝶。贴身侍女汀兰从外面进来，脚步带了点雀跃：“公主，李德全公公快到府门了，看阵仗，定是为您和……和谢小侯爷的事来的。”
白荏苒指尖的动作顿了顿，络子上的蝴蝶翅膀微微发颤。她抬眼看向窗外，院墙根下的那株石榴树刚抽出新叶，记得去年这个时候，谢辞鹤还翻墙进来，偷偷给她递了串刚摘的酸梅，说“听闻公主近来胃口不好，这个酸得提神”。那时他还是个半大的少年，穿着件月白锦袍，袖口沾着草屑，笑得眼里落满了春光。
“慌什么。”她放下络子，语气平静，耳尖却悄悄泛了红，“不过是道旨意罢了。”
汀兰知道自家公主的性子，看似沉稳，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当年先帝为她指婚镇北侯世子，那人面上温文尔雅，实则暗通敌国，事发后卷着军饷投了邻国，让她成了满京城的笑柄。那段日子，唯有谢辞鹤总找借口往宫里跑，有时是送本新出的话本，有时是带串糖葫芦，话不多，却总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公主您不知道，”汀兰凑过来，压低声音，“方才我去门房打听，谢小侯爷一早就候在府外的茶肆里了，说是‘恰巧路过’，手里还攥着支您最爱的绿萼梅呢。”
白荏苒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很快压下去，端起茶盏抿了口：“小孩子家的把戏。”话虽如此，指尖却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那里还留着去年谢辞鹤不小心碰倒茶杯时，烫出的一道浅痕。
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李德全公公到——”
白荏苒起身整了整衣袍，走到正厅接旨。李德全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厅里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公主荏苒，淑慎端良，蕙质兰心，今赐婚于永宁侯府世子谢辞鹤。择吉日完婚，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白荏苒屈膝行礼，声音稳得听不出波澜，可垂在袖摆下的手，却悄悄攥紧了那枚青碧色的络子。
送走李德全，汀兰刚要恭喜，就见白荏苒转身往内院走，脚步比平时快了些。走到月亮门时，她忽然停住，望着墙外那棵探出半截枝丫的柳树，轻声道：“去告诉门房，让谢小侯爷……进来吧。就说，本宫有话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