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黄河古道上最后的捞尸人。祖辈以命立誓，为当年屠村的钱家打捞坠入阴河的死魂，
换他们子孙后代一线生机。钱家老爷子寿终正寝，我携祖传乌木舟前去捞魂，
却被他刚从海外归来的孙子拦在门外。“封建糟粕，也敢踏进我钱家的门？
”“我爷爷的葬礼，请了国际上最著名的入殓师团队，用最体面的方式告别。
”“你一个臭捞尸的，赶紧滚，别脏了我家的地！”我告诉他，今夜子时阴气最重，
若不捞魂，钱家必有大祸。他嗤笑一声，让人打断我的腿，将我的乌木舟劈成柴火，
扔进了焚化炉。“我倒要看看，科学昌明的时代，能有什么大祸！”“你这种江湖骗子，
就该被时代彻底淘汰！”我看着焚化炉中渐渐化为灰烬的乌木舟，再无波澜。舟毁了，
誓也就解了。我笑了笑，拖着断腿转身。“从今往后，你钱家的魂，我一个不捞。
”“恭喜你们，很快就能在阴河底下，一家团聚了。”01“黄师傅，
您的腿……这是粉碎性骨折，就算接好了，以后走路也得瘸了。
”给我治腿的老中医叹了口气，摇着头。“钱家那小子，下手太狠了。
”我看着被绷带吊起来的双腿，没什么表情。“无所谓。”“腿断了，总比命断了强。
”老中医没再说话，只是往炉子里又添了一块柴。与此同时，钱家大宅灯火通明。
钱家大孙子，钱程，正开着香槟庆祝。他请来的国际入殓师团队已经开始工作，
昂贵的防腐药剂味道弥漫在整个别墅。“程哥，那个捞尸的土鳖，真就这么让他走了？
”一个富二代端着酒杯问。钱程轻蔑地笑了一声。“不然呢？留着他过年吗？
”“一个靠着封建迷信招摇撞骗的神棍，早就该被扫进垃圾堆了。”“我爷爷的葬礼，
必须是最高规格，最科学，最体面的。”他举起手机，对着镜头里自己英俊的脸，
发了条朋友圈。“破除封建糟粕，从我做起！科学才是硬道理！”下面一堆点赞和吹捧。
角落里，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孩，眉眼间和钱程有几分相似，是他的妹妹，钱玥。
她小声说：“哥，黄河古道上的规矩，我们不能不敬……”“闭嘴！”钱程脸色一沉。
“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你跟我一样在国外读了那么多年书，脑子怎么还是这样？
”“再提一个字，你就给我滚出去！”钱玥不敢再说话，眼中的忧虑却越来越重。
为首的外国入殓师走过来，用蹩脚的中文说：“钱先生，一切顺利，
我们使用了最先进的技术，保证老先生的仪容和生前一样安详。”钱程满意地点点头，
递过去一张支票。“专业！”他回头看了一眼水晶棺里躺着的老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爷爷的嘴角……好像在上扬。诡异的微笑。他晃了晃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可一股河底淤泥的腥臭味，开始在昂贵的香氛中弥漫开来。02葬礼当天，宾客云集。
钱程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意气风发地接待着来宾。一切都按照最完美的流程进行着。
直到瞻仰遗容的环节。“啊！”一声尖叫划破了肃穆的气氛。众人围了过去。水晶棺里，
钱家老爷子的尸体，不知何时已经侧过了身子，背对着所有人。感觉像是在闹脾气。
入殓师团队的负责人，那个叫约翰的白人老头，脸色发白。
“不可能……我们明明固定好了……”钱程脸上挂不住，厉声呵斥：“怎么回事！
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约翰连忙带人打开水晶棺，想把尸体摆正。可七八个壮汉，
竟然无法将那具干瘦的尸体翻过来。它就像在棺材里生了根。
“上帝……他的身体……好重……”一个入殓师惊恐地说。宾客们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啊？这钱老爷子是不想走吗？”“我早就听说黄河边上的讲究多，
他们家怎么请了一帮外国人来搞……”钱程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各位，一点小小的意外，尸体僵化不均而已，科学上很常见。”他亲自上手，
想把爷爷的尸体掰过来。手指刚碰到尸体的肩膀，立马被那阵寒气刺得缩回。
那不是普通尸体的冰冷。那得是千年冰封的寒冰，才能到达的温度。同时，
别墅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那股河泥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墙角，地砖的缝隙里，
开始渗出湿漉漉的水痕。钱程的心里终于涌起不安。他咬着牙，用尽全力。“咔吧。
”一声脆响。不是尸体被掰动的声音。而是老爷子的头，硬生生被他转了过来。尸身没动，
头颅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向后面，那双紧闭的眼睛，正对着钱程。脸上那个诡异的微笑，
弧度更大了。“呕……”几个女宾客当场就吐了。现场一片大乱。钱程看着爷爷那张笑脸，
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想起了我拖着断腿离开时说的话。“恭喜你们，
很快就能在阴河底下，一家团聚了。”03葬礼草草收场。钱程花了一大笔钱封口，
把宾客和入殓师团队都送走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钱家的几个人。他让人把水晶棺焊死，
直接送去了火葬场。“烧了！马上给我烧了！”钱程的状态几近疯狂。
可火葬场那边很快打来电话，声音都在发抖。“钱……钱少……烧不了啊！
”“什么叫烧不了！”“那……那具尸体，进不了焚化炉！我们几个人推都推不动，
炉子一靠近就自动熄火！”“而且……而且他还在棺材里笑，我们都听见了！
”钱程一把摔了手机，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心底恐惧将他淹没。钱玥哆哆嗦嗦地走过来。
“哥，去找黄师傅吧，现在只有他能救我们了。”“闭嘴！”钱程猛地站起来，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都是巧合！是那个江湖骗子在故弄玄虚！
”“我不信！我偏不信！”当晚，钱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喝得酩酊大醉。午夜子时。
他被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吵醒。他以为是水龙头没关好，骂骂咧咧地走向洗手间。
可声音不是从洗手间传来的。是从天花板。他抬起头，只见别墅里那欧式吊顶上，
正一滴一滴地渗着腥臭的液体。那液体落在名贵的地毯上，冒起一阵白烟，
腐蚀出一个个小洞。紧接着，整个天花板都像变成了湿透的海绵。黑水大片大片地往下淌。
整个房间，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雨。腥臭味熏得他阵阵作呕。他惊恐地冲出房间，
却发现整个别墅都是如此。墙壁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人形轮廓。
那些水印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都保持着溺水挣扎的姿D势，
无声地看着钱程。他们都是钱家的祖先。那些本该被我从阴河里捞出来的死魂。
钱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可别墅的大门怎么也打不开。他绝望地回头，
看到楼梯上，一个浑身湿透、滴着黑水的身影，正一步步走下来。正是他的爷爷。
04“爷爷……”钱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钱老爷子的身影缓缓走下楼梯，每走一步，
脚下的红木地板就留下一滩黑色的水印，滋滋作响。他看都没看钱程一眼，
径直走向客厅中央。那里，摆着一个巨大的落地鱼缸，里面养着几条名贵的龙鱼。
老爷子伸出僵硬的手，穿过玻璃，直接伸进了鱼缸里。几条龙鱼疯狂地冲撞，却无法逃脱。
他抓住一条，缓缓抽了出来。那条鱼在他手中剧烈地挣扎，鱼鳞片片脱落。然后，
老爷子当着钱程的面，张开嘴，一口咬在了鱼头上。“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别墅里回荡。鲜血和脑浆顺着他诡异的嘴角流下。他一口一口，
像啃苹果一样，把那条活鱼吃了下去。钱程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地。“哥，
我们不能再等了！”钱玥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一个手机。“我找了一位大师！
网上很有名的！说是香港天师的亲传弟子！”钱程此刻已经六神无主，抓住了救命稻草。
“快！快让他来！”不到半小时，一个穿着明黄色道袍的大师就赶到了。大师姓王，
身后跟着两个小道童，手里拿着罗盘、桃木剑，看起来专业极了。王大师一进门，
就皱起了眉头。“好重的阴气！好凶的怨念！”他围着别墅走了一圈，掐指一算。
“府上最近，是不是有白事？”钱程连忙点头。“是！我爷爷刚过世！”“这就对了！
”王大师一拍大腿。“老先生怨气不散，化作了水鬼，要拉你们全家当替死鬼啊！
”“不过别怕，有本天师在，管他什么水鬼，都让他魂飞魄散！”王大师让道童摆开法坛，
自己则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在别墅里跳来跳去。钱程和钱玥紧张地看着。
只见王大师最后停在钱老爷子的灵位前，桃木剑猛地一指。“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别墅里所有的灯，“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一股浓烈的阴风凭空刮起，
吹得法坛上的符纸到处乱飞。“大师？”钱程颤声问。黑暗中，没有人回答。
只有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底冒泡声。钱程打开手机手电筒，照了过去。
只见刚才王大师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只有一滩不断冒着黑泡的水渍，正在迅速扩大。
水潭中央，王大师的桃木剑和罗盘，正缓缓沉入其中，消失不见。突然，
一只惨白浮肿的手从水潭里猛地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钱程的脚踝！05“啊！
”钱程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拼命地想把腿抽回来。那只手却死死箍住他，力气大得要命。
腥臭的黑水沿着裤腿往上爬。“救命！救命啊！”他向妹妹钱玥伸出手。钱玥脸色煞白，
还是鼓起勇气，抓起旁边的青花瓷瓶，狠狠砸向那只手。“砰！”瓷瓶碎了一地。
那只手却纹丝不动。水潭里又伸出了第二只，第三只……惨白的手臂密密麻麻，缠了上来。
“哥！”钱玥哭喊着，什么都做不了。就在钱程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些手突然松开了。
别墅的大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一股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驱散了些许腥臭。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瘸腿男人。是我。钱程和钱玥都愣住了。我拖着一条伤腿，
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我扫过满屋的狼藉和墙上挣扎的人形水印，
最后看向那滩还在冒泡的黑水。“阴河倒灌，祖魂归巢。”我平静地开口。“比我想的，
要快一些。”钱程连滚带爬扑到我面前，抱着我的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黄师傅！
黄大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钱家！”“你要多少钱都行！
我把钱家所有的资产都给你！”我低头，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
又看了看自己这条被他打断的腿。“钱？”我笑了。“你觉得，我缺钱吗？
”钱家世世代代供奉我黄家，给的钱财早已是天文数字。我若贪财，
何至于守在这黄河古道上。钱程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钱玥反应快，
她拉开自己的哥哥，对着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双手举过头顶。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用红布包裹的东西。“黄师傅，我哥有眼无珠，冒犯了您，
我们钱家罪该万死。”“但……钱家的祖训里提到过一样东西。”“说如果有一天，
黄家的乌木舟毁了，阴河里的东西镇不住了，就把这个交给黄家的后人。”“祖训说，
这是我们钱家，唯一的生路。”我看向那块红布。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06我没有立刻去接那块红布。而是绕着这栋已经被阴气侵蚀的别墅走了一圈。脚下的地板，
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河滩的淤泥上。墙壁上的水印，已经从模糊的轮廓，
变得五官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绝望的表情。空气中，除了腥臭，
还多了一丝淡淡的檀香味。是乌木舟被焚烧后的味道。舟毁，誓解。我本可一走了之，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钱玥拿出的东西，却让我无法拒绝。我走回她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