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雨夜，城市像被泡在冷萃咖啡里的方糖，缓慢溶解着霓虹灯的光晕。
周叙白站在24小时便利店的冰柜前，医用橡胶鞋底在地砖上留下半圈水痕。
冷藏柜的冷气像手术室的低温，让他白大褂袖口未干的消毒水味更加刺鼻。
货架上排列整齐的蓝莓酸奶在荧光灯下泛着青灰色的光，他伸出食指拨开瓶身上的冷凝水，
拇指在保质期标签上停顿——2023年12月15日。
这个动作让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掠过冰柜玻璃，照亮他眼下熬夜后的淡青色。"拿左边那瓶。
"声音从背后货架传来时带着蜂蜜柚子茶的甜腻。
周叙白转身看见杏色针织裙摆扫过最下层的跳跳糖包装，
女孩踮脚去够顶层饮料的动作让马尾辫发梢扬起一道弧线，
发绳上的草莓装饰擦过货架金属边缘，发出"叮"的轻响。
三包草莓味跳跳糖从货架边缘坠落，周叙白下意识弯腰接住。
塑料包装上的草莓图案擦过对方伸来的手背，他注意到她虎口处有一道愈合不久的烫伤疤痕，
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食指第二关节沾着少许糖霜。"谢谢。"她晃了晃手中的玻璃瓶，
蜂蜜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转，"右边那瓶明天就过期了。
"突然凑近时带着烘焙坊特有的黄油香气，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裱花袋，
"临期酸奶配跳跳糖——"变魔术般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便利贴，"是这家店的隐藏菜单。
"周叙白看着被贴在酸奶瓶盖上的淡黄色便签，
圆润的字迹像她笑起来时浮现的酒窝：【蜂蜜陷阱·配方保密——林小满】。
冰柜的冷气在瓶身凝结成水珠，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在医用腕带上洇出深蓝色的痕迹。
"心脏外科的周医生？"她突然歪头，发绳上的草莓坠子晃了晃，"上周三凌晨两点零七分，
你在我打工的急诊室门口吃过半个金枪鱼三明治。"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比划着方形，
指甲边缘有细小的倒刺，"当时你白大褂这里，"点着自己左胸口袋位置，
"别着万宝龙145钢笔，墨水瓶打翻染蓝了内衬。"自动门开启的机械音混着雨声传来，
周叙白低头看购物篮里多出的跳跳糖，包装袋上的草莓正对着他微笑。
再抬头时只捕捉到她跑进雨幕的背影，杏色裙摆被雨水洇成深咖色，
像融化的焦糖般消失在街角"糖霜"烘焙坊的暖黄灯光里。
橱窗里旋转的蛋糕展示台将她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最终被雨帘模糊成马赛克般的色块。
收银员扫完条码突然笑了："林**又发展新会员了？"指着跳跳糖包装上的贴纸，
"集满十个印花可以换她特制的星空糖。"周叙白这才发现每包糖上都贴着迷你便签贴，
组成字母"ZMC"——他胸牌上姓氏的首字母缩写。
平安夜的初雪落在中心医院玻璃连廊时，周叙白刚结束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
他摘掉被汗水浸透的橡胶手套，医用洗手液残留的薄荷味混着血腥气在鼻腔里打架。
窗外飘落的雪花被路灯照射，像无数被撕碎的糖纸在黑暗里翻飞。
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23:47，手机在更衣柜里震动三次。
短信带着像素化的雪人表情：【后门快递柜有齿轮先生的外挂电池~PS：含化不要咬碎】。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感应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像被点亮的生日蜡烛。
03号快递柜门贴着的便利贴上画着歪歪扭拙的心脏解剖图，
冠状动脉部分用红笔标注"小心轻放"。周叙白用指纹解锁柜门，
牛皮纸袋里躺着六颗星空造型的手工糖，糖纸折成的血管纹路在灯光下泛着珠光，
每颗糖的锡纸底座都刻着不同手术器械的简笔画。"周医生果然会走这条捷径。
"林小满从配电箱阴影里蹦出来时，发梢的雪粒簌簌落在驼色呢子大衣领口。
她怀里抱着印有"糖霜"logo的牛皮纸袋，
鼻尖和耳垂冻得像三颗并排的覆盆子："手术顺利吗？
"不等回答就踮脚把羊绒围巾往他脖子上绕，围巾末端绣着小小的听诊器图案，
"平安夜快乐！"羊绒织物带着烘焙坊的暖意，
周叙白低头看见她指尖被纸袋勒出的交错红痕，右手无名指第二关节有新鲜烫伤。
"你等了多久？"伸手拂去她睫毛上的雪粒，冰凉的晶体在指腹化成水珠，
顺着掌纹流进袖口。"刚好看完《真爱至上》加长版。"她变戏法似的从纸袋掏出保温杯，
拧开盖子时焦糖玛奇朵的甜香漫出来，在冷空气中形成小小的白雾。
"护士长说你今天做了三台手术。"林小满突然把星星糖塞进他微张的唇间，
"新品试吃员合约第一条——工作时长超标要双倍补偿。"跳跳糖在舌尖炸开的瞬间，
周叙白尝到蓝莓酸奶夹心的微酸和隐藏层的海盐焦糖。
急诊科的绿色指示灯透过玻璃幕墙映在她脸上，将酒窝染成浅浅的湖绿色。
远处传来住院部播放的圣诞颂歌，
走调的《JingleBells》混着心电监护仪的规律声响。
林小满突然拽着他袖子往中庭跑，护士鞋在湿滑地砖上打滑时，周叙白下意识揽住她肩膀。
积雪在草坪上铺成糖霜，她哈出的白雾在空中画着歪歪扭扭的心电图波形。
"小时候妈妈总说，初雪时吃到的第一口甜食——"转身时围巾穗子扫过他腕表表盘，
"会变成整年的幸运物。"周叙白望着她发梢融化的雪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护士站的呼叫铃突然尖锐响起，他摸出震动的手机，
林小满却先一步把纸袋塞进他怀里。"3号手术室准备就绪"的提示在屏幕上跳动，
她后退着跑向玻璃大门："快去救你的齿轮组吧！"雪花在她身后扬起又落下，
像被摇散的糖粉。三月连绵的阴雨让医院走廊的墙纸边缘卷起波浪形皱褶。
周叙白在更衣室发现白大褂口袋里多出的玻璃罐时，护士长正用圆珠笔轻敲门板："周医生，
你的小甜点师又突破安保系统了？"阳光偶尔穿透云层，
在磨砂玻璃罐上投下瞬息即逝的光斑。罐子里装着做成听诊器造型的软糖，
橡胶管部分用黑巧克力精准复刻，金属听头是包裹着食用银粉的白巧克力。
便签上的字迹被雨水晕开些许：【今天救了多少颗心脏？
奖励糖~PS：耳挂部分含跳跳糖】。周叙白拧开罐子时，
柑橘香气混着葡萄糖的味道漫出来，让他想起上周值夜班时，
林小满蹲在急诊室走廊用彩虹糖拼装的三维心电图。当时她穿着印有"糖分补给中"的卫衣，
发绳上的金属听诊器装饰随着动作轻晃，在LED灯下反射出细碎光点。
"她今天在儿科病房。"护士长递来查房记录本，指间夹着星空糖的包装纸，
"据说要用翻糖重建霍格沃茨。"儿童活动区飘着用听诊器造型气球扎成的拱门，
林小满正跪在地上组装翻糖城堡。看见周叙白时，她沾满糖霜的手腕抖了抖，
塔尖的草莓果冻差点滚落。"周医生！"眼睛亮起来的样子让旁边输液的小女孩忘记疼痛，
咯咯笑着扯动输液管。一束阳光突然穿透雨云，透过落地窗将她的轮廓镀上金边。
周叙白蹲下帮她固定摇摇欲坠的糖果城墙，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草味混着雨水的清新。
"你指甲沾到糖粉了。"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拇指擦过她食指关节，
皮肤相触的瞬间有细微静电劈啪作响。林小满的耳尖突然变得透明，
能看见细小的血管在皮肤下蜿蜒成糖浆般的纹路。她慌乱地抓起裱花袋："尝尝这个！
"挤在他手背的奶油形成完美的心形，表面撒着会轻微蠕动的银色糖珠，
"用液氮急冻的跳跳糖奶油，会爆炸的哦。"周叙白低头舔掉奶油，
舌尖触到噼啪作响的糖果颗粒。病床上的孩子们发出夸张的起哄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