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藏北公路像一道灰白色的陈旧疤痕,横亘在无尽荒原之上。我们的改装越野车碾过碎石,
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正滚入某种远古巨兽深不见底的喉管。车窗外,
风声是唯一的永恒悲歌,裹挟着砂砾抽打着车身。寒意透过金属缝隙钻进来,
刺得骨头缝里都发“见鬼的鬼地方,”王哲缩在副驾驶,把冲锋衣领子拉到鼻尖,
“连只耗子都活不下来后座的张伟嚼着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含糊道:“知足吧,
没遇上沙尘暴就算老天爷赏脸。”他说话时,
蓝牙耳机在右耳闪烁一点幽蓝的开车的陈薇没搭话,
目光紧锁前方被车灯勉强劈开的浓稠黑暗。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就在这时,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后视一团绝对不该存在的、模糊的直立黑影,
突兀地杵在车后大约五十米的路基旁。它僵硬地抬起一条胳膊,朝着我们驶离的方向,挥手。
那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确,每一次摆动的幅度都像被量角器精心规划“停车!
”我喉咙发紧,声音劈了轮胎在碎石路上发出刺耳的尖叫,车身猛地一顿。
陈薇一脚踩死了刹“有人求救?”她声音绷得像弓弦,迅速扭头看向后视镜。
车尾的红光在黑暗中勾勒出那黑影模糊的轮廓,它依旧固执地挥着手,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劣质玩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下意识摸向脚边冰冷的扳手,
金属的寒意让我稍微清醒。“这地方,方圆百里连个鬼影都没有,”我压低声音,
每个字都带着寒气,“零下十度的风口,谁他妈的会在这儿招手死寂瞬间灌满了车厢。
只有引擎怠速的低沉呜咽和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嚎。张伟停止了咀嚼,饼干碎屑沾在嘴角,
他茫然地看着我们。王哲的脸在仪表盘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惨那黑影,动了。
它不再满足于原地挥手,开始以一种怪异、略显蹒跚却又异常坚定的步伐,
朝着我们停下的越野车,一步一步地走来。每一步都踩在碎石上,
发出单调、令人心悸的“嚓…嚓…”声,由远及近,穿透风声,
敲打着我们紧绷的神“怎么办?”王哲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陈薇的手指悬在档位上,
准备随时挂倒挡。我攥紧了扳手,指节咯咯作响。那黑影越靠越近,
车尾灯的红光终于吝啬地泼洒在它身月光也恰在此时,穿透稀薄的云层,
惨白地浇了下它逼近了副驾驶的车那根本不是月光下,一张勉强能辨认出类人五官的脸孔,
被浓密的、纠结的棕黑色绒毛粗暴地“缝合”着。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塌陷的黑洞,
眼睛是浑浊的琥珀色玻璃珠,毫无生气地嵌在绒毛里。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张嘴——撕裂般向两边咧开,一直延伸到耳根的位置,
露出森白的、不属于任何已知动物的尖利牙齿。而那张开的嘴里,
赫然叼着半只沾满暗红污渍的登山手那手套的式样和磨损程度,
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张伟“救……命……”一个破碎、扭曲,却努力模仿人声的音节,
从那布满尖牙的裂口中挤了出来。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拼命地想要模仿张伟平时说话的音调。随着它发声,喉咙部位的皮毛下,
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滑动、凸起,
像几颗坚硬的弹珠在皮囊里滚动、碰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天灵“操!
”王哲的尖叫声撕裂了凝固的空陈薇的反应快如闪电。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挂上倒挡,
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咆哮,轮胎在碎石地上疯狂空转、打滑,
摩擦出刺鼻的橡胶焦糊味和刺眼的火车子猛地向后蹿巨大的惯性将我们狠狠甩在椅背上。
就在这混乱的颠簸中,一个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后座传“吧唧…吧唧缓慢,粘腻,
带着满足感的咀嚼我猛地回后座空空如张伟不见了。他刚才坐的位置上,
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蓝牙耳机,以及散落的压缩饼干碎屑。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仿佛还粘稠地滞留在冰冷的空气寒意,这一次不是来自车外,
而是从我们每个人的骨髓深处,疯狂地涌了上来。我们这才迟钝地意识到,
从停车到那怪物逼近车窗,不过短短几十秒。而张伟,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至少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的空洞,此刻被那后座传来的咀嚼声和怪物口中叼着的半只手套,
填充得满满当当,全是冰冷的恐2车子像一头发疯的钢铁野兽,
在藏北荒原上跌跌撞撞地狂奔,车尾灯在浓墨般的黑暗里拖出两道惊惶的血线。
陈薇死死抓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死灰色,她紧抿着嘴唇,
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切割着前方未知的黑暗。仪表盘上闪烁的油量警示灯,
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油!快没油了!”王哲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
他徒劳地拍打着油量表,仿佛这样就能拍出几滴救命的燃引擎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每一次换挡都伴随着痛苦的**。车灯的光柱在无边的黑暗里徒劳地穿刺,最终无力地熄灭。
车子彻底停了下来,像一个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旅人,瘫倒在冰冷荒原的怀抱。
绝对的死寂瞬间吞没了我们,只有风在车外永无止境地呜咽,刮过金属车身,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下车!”陈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她率先推开车门,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沙砾,刀子般割在脸上。她拔出腰间的战术匕首,
反手握紧,刀锋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点寒星。“找地方躲!
不能困在铁棺材里王哲哆嗦着,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多功能求生斧,
眼神惊恐地扫视着周围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我抓起扳手,
冰冷的触感多少给了我一丝虚假的勇气。扳手棱角硌着手心,
留下清晰的痛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王哲突然指着右前方,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看!
房子!有房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惨淡的月光勾勒下,一片低矮、歪斜的建筑轮廓,
如同生长在荒原脊背上的丑陋肿瘤,突兀地出现在视线尽头。那是一座废弃的护林站,
几间平房簇拥着一个孤零零的瞭望塔,破败的围墙坍塌了大半,
像被巨兽啃噬生的希望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无需言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恐惧。我们弓着腰,放轻脚步,像三只受惊的野兔,
朝着那片废墟亡命狂奔。碎石硌着鞋底,风声在耳边呼啸,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和浓重的铁锈终于,
我们踉跄着冲到了护林站锈迹斑斑的铁门前。门虚掩着,
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干枯的苔“快!进去!”陈薇压低声音,
伸手就去推那扇沉重的铁她的手刚触碰到冰冷的铁锈,
动作却猛地僵住我们都看到在门板靠近锁眼的位置,覆盖灰尘的铁皮上,
赫然布满了数十道深深刻入金属的爪痕!那不是随意抓挠的痕迹,
而是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螺旋纹路!这些螺旋纹路紧密地环绕着门锁的螺丝孔,一圈,
又一圈,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加工留下的印记,
充满了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目的性“它们……”王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螺旋纹路,又猛地抬头看向门锁,“……它们在拧螺丝?
一股比藏北寒风更刺骨的冷意瞬间攫住了我们。这不再是单纯的野兽袭击。这是工具的使用,
是模仿,是……学陈薇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推开了铁门。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一股混杂着浓重血腥、腐肉和动物臊臭的恶风扑面而来,
呛得我们几乎窒护林站内部一片狼藉,桌椅翻倒,窗户破碎,墙上溅满了深褐色的干涸污迹。
我们不敢开灯,只能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摸索着前进。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源头,
指引着我们走向一扇位于角落、通往地下室的、几乎被杂物掩埋的木门没锁。
陈薇示意我们噤声,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浓烈到实质化的恶臭如同重锤,
狠狠砸在我们脸上。陈薇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率先侧身钻了进去。我和王哲紧随其后,
心脏在喉咙口狂地下室的景象,让我们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这里与其说是房间,
不如说是一个……作坊。
作坊墙壁上挂满了东西:锈迹斑斑的柴刀、断裂的锯条、磨尖的钢筋、甚至还有几把消防斧。
地上散落着各种金属零件、绳索、破布。最令人胆寒的是墙角堆着的几十根斧柄和铁锹柄。
每一根木柄上,都用尖锐的物体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正”字!那些刻痕歪歪扭扭,
却带着一种可怕的专注力。每一个“正”字,都像一道冰冷的审判,
代表着一场成功的“诱捕实践“天……”王哲失神地喃喃,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刻满正字的木柄,又落在地上散落的几片沾着干涸血迹的碎布上,
那布料的颜色,和张伟冲锋衣的内衬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脚跟踢翻了一个锈蚀的汽油空桶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
在地下室狭窄的空间里久久回“学得很快嘛。”王哲的声音干涩无比,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扭曲的苦笑,“看来我们……教得不错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我们身后堆积如山的破旧帆布和杂物阴影里,毫无征兆地,
一只覆盖着浓密棕毛的巨大熊掌猛地探了出那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
粗壮得如同老树根的五指张开,
顶端是弯曲如镰刀、闪着幽冷光泽的黑色指“嗤啦王哲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
那只巨爪精准无比地钳住了他的左脚踝!指甲轻易地割破了他的登山裤和皮肉,
深深嵌入骨肉之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猛地将他向后拖“呃啊——!
”王哲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求生斧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被那巨力拖得双脚离地,
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被扯向那片蠕动的、深不见底的黑暗阴在他被彻底拖入阴影前的一刹那,
一个低沉、浑厚,却字正腔圆到令人血液倒流的声音,
从那片黑暗中清晰地传“谢谢……教学3地下室的木门被陈薇用一根断裂的撬棍死死抵住,
隔绝了外面大厅可能存在的窥探,也隔绝了王哲最后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门板后面传来沉重的拖拽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头与粗糙地面摩擦的“喀啦”声,
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彻底消死寂。比荒原的风声更可怕的死寂,
沉甸甸地压在我们心我和陈薇背靠着冰冷的、布满霉斑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
汗水混合着尘土,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却不敢抬手去擦。
扳手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我的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痛感,提醒我还活着。黑暗中,
陈薇的轮廓微微颤抖着,她手中那把战术匕首的锋刃,
反射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不可察的一线月光,像一只冰冷的眼恐惧像冰冷的藤蔓,
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王哲被拖走前那声清晰的“谢谢教学”,
像魔咒一样在耳边反复回响。它们在学习,在模仿,在……进化。而我们,
就是它们的教“不能待在这里,”陈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嘶哑,
“它们知道我们在这儿。”她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只有风我们像幽灵一样,
悄无声息地挪到地下室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麻袋的角落。麻袋散发着陈腐的谷物气味,
勉强提供了一点遮蔽。陈薇示意我警戒,她自己则蜷缩起来,背对着我,
似乎想抓紧时间恢复一点体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变得粘稠而缓慢。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风声、远处可能存在的细微响动、甚至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都清晰得可怕。
我死死盯着门缝那线微弱的光,眼睛酸涩也不敢眨一不知过了多久,
蜷缩着的陈薇忽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压抑的抽气我警觉地扭头看借着那线微弱的光,
我看到她不知何时解开了冲锋衣的高领,手指正颤抖地抚摸着自己左侧脖颈。那里,
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赫然印着几个深紫色的、边缘带着撕裂痕迹的齿痕!
新鲜的血液正从破皮的地方缓缓渗出,
在皮肤上蜿蜒出几条暗红的小我的头皮瞬间炸“你……你被咬了?!
”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陈薇猛地转过身!她的脸在阴影里显得异常苍白,
眼神却像受惊的野兽,充满了狂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悸。她手中的匕首不再指向门外,
而是颤抖着指向了“不!不是我!”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在地下室里激起空洞的回响,
又立刻被她自己死死捂住嘴,只剩下喉咙里压抑的呜咽。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是它们!它们……它们能扒人皮!能伪装!
王哲……王哲说不定就是……”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
疯狂地扫过我的脸、我的身体,最后定格在我的后背方向,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检查!
”她猛地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尖锐,
“检查彼此的后背!快!看有没有……有没有被撕开的痕迹!看皮下……是不是有东西在动!
”她一边说着,一边神经质地用空着的手抓挠着自己的后颈,
仿佛那里正爬着无数看不见的虫她的恐惧像瘟疫一样瞬间传染了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让她检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物,黏腻冰冷。就在这时“李锐!
你看他!”一个同样惊恐的声音突然从我侧后方响是李锐!他不知何时也挪到了这个角落,
一直沉默着,此刻却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手指直直地戳向我,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的右耳!那个蓝牙耳机我的心脏骤然停跳!
一股冰水兜头浇我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右耳——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张伟!
”李锐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拔高,尖利得刺耳,“张伟死的时候!他右耳上也戴着一个!
一模一样的!蓝色的光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张伟的耳机?什么时候?
我怎么会戴着张伟的耳机?!混乱、恐惧、荒谬感像海啸般瞬间将我淹没。
我甚至无法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捡到并戴上了它!是在车上?在张伟消失的后座?
还是在……那个堆满“教材”的地下室角“不!不是我!我不知道!”我徒劳地辩解,
声音嘶哑无力。陈薇和李锐的眼神,
已经从最初的惊恐变成了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杀意。陈薇的匕首,
李锐手中不知何时捡起的一根锈蚀钢筋,都隐隐对准了我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