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之音1霉味里的租赁合同上海的梅雨季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湿意,
像有只无形的手把整座城市泡进了发潮的旧棉絮。
我攥着中介递来的“静安里”302室租赁合同,纸面边缘洇着深褐色水痕,
指尖蹭过竟沾到细碎霉斑——那颜色像极了上周新闻里,前租客自杀时墙上干涸的血渍,
发乌,发腥,抠都抠不干净。“每月五千五,押一付三,”中介老周的领带歪在领口,
袖口沾着块洗不掉的深色污渍,“上一个租客是个插画师,姓林,搬走得急,留了不少东西。
”他说“搬走”时喉结明显滚了一下,眼神飘向公寓三楼的窗户,
那里挂着的灰色窗帘像块没晾干的裹尸布,风一吹就往里面缩,仿佛有东西在扯。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一半,每踩两级台阶就陷入三秒黑暗。黑暗里总传来细碎响动,
像有人在背后跟着,鞋底蹭过积灰的台阶,“沙沙”声贴在耳后。302室的防盗门上,
还缠着半圈透明胶带,胶面上留着个模糊的手印,
指节处有明显凹陷——像是死前紧紧攥过什么细长的东西,比如美工刀,或者画笔,
把骨头都捏变了形。推开门的瞬间,一股霉味混着铁锈气扑面而来,不是水管生锈的味道,
是血干后的腥气。客厅的白墙上有片不规则的深色印记,形状像个人蜷缩的影子,
边缘泛着暗红,用指甲刮一下,粉末沾在指尖,是干燥的血痂,一捻就碎,留着淡淡的腥气。
阳台的推拉门没锁,风一吹,窗帘飘起来,露出窗框上的划痕,密密麻麻,
像无数个被掐断的“救”字,笔画里还嵌着点白色碎屑,是指甲的残留物。当晚整理房间时,
我在衣柜深处发现个铁皮盒,锁是坏的,一掰就开。里面装着本硬壳速写本,
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林晚”——该是前租客的名字。第一页画着公寓楼下的梧桐树,
字迹工整:“静安里很安静,墙很薄,能听见隔壁的古筝声。
”最后一页却画着片扭曲的黑影,墨水晕开像被眼泪泡过,
旁边写着“墙在说话”“别信她”,页脚还沾着点白色碎屑,和窗框上的一模一样。
床头柜的抽屉里,留着半支没有标签的白色颜料,管底沉着点暗红色粉末。
我把颜料挤在手心,指尖刚碰到,突然听见墙上传来“咚”的一声轻响,
像是有人在隔壁用指关节敲墙,力道很轻,却震得墙面的灰簌簌往下掉。抬头看时,
墙上的人影印记竟微微动了一下,边缘的血痂顺着墙缝往下滑,在地板上积成一小堆,
像撒了把碎土。2隔壁的古筝声敲墙声持续到凌晨两点十七分。我顶着黑眼圈打开门,
走廊里的应急灯泛着绿光,隔壁301室的门虚掩着,
一个穿米白色旗袍的女人正蹲在门口捡古筝弦,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
指尖夹着片干枯的白玉兰花瓣——这种花在六月的上海很少见,除非是从冷藏柜里取出来的,
花瓣硬得像塑料,一碰就碎。“你是新搬来的?”女人抬起头,左眼下方有颗浅褐色的痣,
和速写本里夹着的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照片是林晚和她的合影,
背景是公寓楼下的白玉兰树。“我叫苏清鸢,住301,是个古筝老师。”她的声音很轻,
像羽毛拂过琴弦,手里的白玉兰花瓣突然碎成粉末,落在地上,
和窗框上的白色碎屑混在一起,分不出谁是谁,“昨晚的声音,你别在意,
是老房子的水管在响。”我注意到她的旗袍袖口有块补丁,
针脚和我在衣柜里找到的旧围巾一模一样。围巾是深灰色的,边角磨破了,
补丁用的是米白色的布,和苏清鸢的旗袍颜色相同。苏清鸢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把花瓣粉末撒在走廊的地板上:“林晚以前很喜欢白玉兰,阳台种了很多,可惜她搬走后,
花就枯了,我捡了几片夹在琴谱里,留个念想。”她没再说下去,转身回屋时,
我看见她的脚踝上有圈淡紫色的勒痕,像被什么细韧的东西缠绕过,比如古筝弦,勒得深,
却没破皮,颜色深得发乌。第二天早上,我在楼下的信箱里发现封信,
牛皮纸信封边缘磨得毛糙,像是被人攥了很久。里面只有张打印纸,
写着:“302室的租客,没有活过三个月的。”纸页边缘沾着的白色碎屑,
和速写本里的一模一样,我用指尖捻了捻,有股淡淡的霉味,和租赁合同上的霉斑味道相同。
去街角的便利店买咖啡时,收银员阿玲突然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甲涂着深红色甲油,
和速写本最后一页的墨水颜色相似,蹭在我手腕上,像沾了点血。“你住静安里302?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冷柜突然发出“哐当”一声,里面的牛奶盒倒下来,
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正是林晚速写本最后一页的日期——去年八月十五日,
“去年有个插画师住那里,总来买速溶咖啡,每天都买,后来突然不见了。
有人说她在房间里自杀了,警察来的时候,墙上全是血字,还找到半截古筝弦,
上面缠着头发。”阿玲从柜台底下拿出个笔记本,封面是黑色的,页脚卷得厉害。
里面贴着张林晚的照片:她站在阳台的白玉兰花丛前,手里拿着支画笔,
身后的窗帘上有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米白色旗袍——和苏清鸢的旗袍一模一样。照片背景里,
301室的窗户开着,能看见一架黑色的古筝,琴上放着片白玉兰花瓣,
和苏清鸢手里的那片一模一样。“苏老师,你认识吗?”我指着照片里的人影。
阿玲的脸色突然变白,把笔记本往柜台里塞,动作快得像在藏什么脏东西:“别问了,
那栋公寓不干净。”她的手指在收银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古筝弦绷断后的乱响,
“去年林晚失踪后,301室就没人住了,门窗都钉死了,直到你搬来前一周,
苏清鸢才住进去。我晚上关店的时候,总看见她在楼下的白玉兰树前站着,手里拿着古筝弦,
对着树说话,声音很小,像在哭。”3墙里的哭声回到公寓时,302室的门开着条缝,
我明明记得出门时锁了,是那种老式的挂锁,钥匙只有我和老周有。客厅的白墙上,
原本的人影印记旁边,多了几个新的血字:“她在撒谎”。字迹还没干,顺着墙面往下流,
在地板上汇成个“苏”字,血珠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灰,像活的一样往墙角爬。
我掏出手机想报警,屏幕却突然黑了,按电源键也没反应。过了几秒,屏幕自己亮了,
跳出条陌生短信:“别报警,否则你会和林晚一样。”发送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和昨晚敲墙的时间分毫不差。我回拨过去,提示是空号,再看短信,
发件人的号码竟变成了一串乱码,像被什么东西篡改过。阳台的白玉兰突然开了,
明明昨天还只是干瘪的花苞,今天却开得艳,花瓣上沾着点水珠,像是刚浇过水。
我伸手去碰花瓣,指尖却触到一片冰凉的皮肤——不是花瓣的软,是人的皮肤,
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墙面上的人影印记竟在慢慢凸起,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墙里钻出来,
印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能看见那人穿着米白色旗袍,
左手腕上戴着枚银镯子——和苏清鸢右手腕上的镯子款式一模一样。我猛地后退,
撞翻了椅子,“哐当”一声响,墙上的人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那片深色的印记。
再看阳台的白玉兰,花瓣全蔫了,像被抽走了水分,变成了干枯的褐色,
和苏清鸢手里的那片一模一样。苏清鸢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很轻,“笃笃笃”,三下一组,
和敲墙声的节奏一样。她手里端着碗莲子羹,碗沿沾着点白色碎屑,羹面上浮着层糖霜,
形状像个人影。“听说你昨晚没睡好,给你煮了点羹,暖暖身子。
”她的旗袍袖口又多了块补丁,针脚比之前更乱,线还露在外面,像没缝完,
“林晚以前也喜欢喝我煮的莲子羹,她说能想起外婆的味道,每次喝都要加两勺蜂蜜。
”我盯着碗里的羹,糖霜拼成的人影突然动了一下,像在蜷缩。苏清鸢突然笑了,
左眼下方的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颗没洗干净的血痂:“你是不是在墙里听到声音了?
其实那是古筝的共鸣,老房子的墙不隔音,我练琴的时候,琴弦振动的声音就会传过去。
”她走后,我把羹倒进下水道,水流带着糖霜往下冲,糖霜却粘在管壁上,还是人影的形状。
我拿起碗,发现碗底刻着个“鸢”字,是用尖东西刻的,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粉末,
和颜料管里的一模一样。回到客厅时,墙上的血字又变了,变成了“小心羹”。
我突然想起阿玲的话,林晚是插画师,她的速写本里会不会有更多线索?翻遍铁皮盒,
终于在速写本的夹层里找到张手绘地图,纸是从画纸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
标记着公寓楼的地下室,背面用铅笔写着:“午夜十二点,贴墙听,别开灯。”午夜十二点,
我关掉所有灯,贴着客厅的墙屏住呼吸。起初只有细微的水管声,后来竟传来女人的哭声,
断断续续,像被捂住了嘴,声音从墙里透出来,
带着湿冷的霉味:“放我出去……他把我封在里面了……”哭声停的瞬间,
墙面上的人影印记突然清晰起来,能看见那人的左手腕上戴着枚银镯子,
镯子上刻着个“鸢”字——和苏清鸢的镯子一模一样。我用锤子敲了敲墙面,
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震得我的手发麻。
锤子落下的地方,墙皮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水泥,水泥里竟嵌着根浅色的长发,
和苏清鸢的头发颜色一样。4地下室的骸骨地下室的门藏在楼梯间的杂物堆后面,
堆着的旧家具上盖着破布,布上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锁上锈迹斑斑,
上面有个模糊的手印,和防盗门上的一模一样,指节处的凹陷清晰可见。我用撬棍撬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