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超市密会超市冷柜的白光有点刺眼。我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泪花。
手指头在冰凉的玻璃门上敲了两下，声音闷闷的。
冷藏区特有的那股子混合着生鲜和塑料的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我盯着货架上那一排排码得整整齐齐的酸奶盒子，花花绿绿的包装看得人眼花。“哎，老公，
”苏晚晚的声音贴着耳朵根飘过来，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你说买原味还是黄桃的？
”我扭过头。她整个人几乎要挂在我胳膊上，脑袋歪着，顶在我肩窝那块儿。
墨镜滑到了鼻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亮得跟货架上反光的酸奶盒子似的，
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宽大的卫衣帽子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就剩个尖尖的下巴颏儿。
可就算裹成这样，那股子明星味儿还是藏不住，
跟周围推着购物车、穿着家居服的大爷大妈们格格不入。“原味吧，
”我伸手去够最上面一排那个蓝色包装的，“健康点。”“嘁，”她鼻子皱了皱，
小表情生动得很，“没劲！我要黄桃的！多拿两盒！”说着，
自己踮起脚就去够旁边粉色的盒子。她这一动，卫衣帽子往后滑了点，
几缕栗色的头发溜了出来，散在白皙的脖颈边。我眼皮跳了一下。余光里，
斜对面冷冻区那个穿着黑色夹克、一直假装低头看速冻饺子的寸头男，
手里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玩意儿，镜头似乎又朝我们这边偏了偏。妈的。又来了。“行行行，
黄桃就黄桃。”我赶紧应着，手一伸，把她刚踮脚够到的那盒黄桃酸奶接过来，
顺势把她往自己身边又带了带，用身体挡住那个可疑的角度，“祖宗，动作小点儿，低调，
懂不懂？”苏晚晚在我胳膊底下噗嗤乐了，肩膀一耸一耸的。“怕啥呀，
”她声音压得低低的，热气喷在我脖子上，痒痒的，“逛个超市，还能被粉丝生吞了？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听话地把脑袋往我肩膀上埋了埋，墨镜重新推了上去。我推着购物车，
里面就孤零零躺着几盒黄桃酸奶，还有她心血来潮拿的一包薯片。轮子碾过光滑的地砖，
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她挽着我的胳膊，身体大半重量倚过来，走路有点拖沓，高跟鞋也没穿，
就踩着一双软底小白鞋，像只树袋熊。“累死了，”她小声抱怨，脑袋蹭了蹭我肩膀，
“昨晚拍大夜戏，凌晨四点才收工，感觉魂儿都飘在天花板上。”她打了个哈欠，
下巴颏儿搁在我肩头，声音含混不清，“就想喝口甜的，还得偷偷摸摸的，
跟做贼似的…我容易么我？”我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绕过她后颈，
手指**她柔软的发丝里，揉了揉。“知道你不容易，”我低头，
嘴唇几乎碰到她冰凉的墨镜框，“待会儿回去给你煮个红糖姜茶，驱驱寒气？
再给你按按肩膀？”她没说话，只是挽着我胳膊的手紧了紧，手指头隔着薄薄的卫衣布料，
在我小臂上轻轻掐了一下。就这小动作，暖乎乎的。感觉这趟超市没白来。
刚走到收银区附近，人稍微多点。几个穿着超市马甲的阿姨推着堆满货物的推车迎面过来。
我下意识地侧身，把苏晚晚往自己身后护了护，让她贴着货架走。
就在这错身的瞬间——“咔嚓！”一声轻微的、但在我耳朵里跟炸雷没区别的快门声。
极其短促。来自我们侧后方。我猛地扭头。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那个黑夹克寸头！他动作快得像泥鳅，已经收起了手里那个伪装成车钥匙的微型相机，
若无其事地插回裤兜，低着头，脚步匆匆地拐向旁边卖日用品的货架通道，眨眼就消失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得令人发指。操！一股子邪火“噌”地就顶上了我脑门。
手指头捏得购物车冰冷的金属扶手嘎吱响。这帮孙子，**跟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晚晚累得走路都打飘了，就想安安静静买点东西回家，这点清净都不给？“怎么了？
”苏晚晚察觉到我的僵硬，抬起头，隔着墨镜看我，声音有点紧。“……没事。
”我强迫自己松开攥紧的手指，深深吸了一口超市里混杂着生鲜和洗涤剂的空气，
压下那股燥怒，“有条狗，溜了。”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点，不想让她更烦心。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把头重新靠回我肩上，挽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走吧，”她声音闷闷的，“结账，回家。”2**风波那声“咔嚓”，像根毒刺，
扎进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夜晚。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疯狂的震动给硬生生从梦里拖出来的。
嗡嗡嗡…嗡嗡嗡…跟催命符一样。我皱着眉，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那个旧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卧室里亮得刺眼。解锁一看，
微信图标右上角的红圈里，数字已经跳到了“99+”。手指有点僵，点开。
置顶的几个哥们儿群，消息刷得飞快，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的感叹号。【**！磊子！
快看微博！！！炸了！！！】——发小张强。【兄弟，挺住！稳住别慌！
】——大学室友老李。【磊哥，这…这他妈啥情况啊？嫂子她…你…热搜第一！爆了！
】——公司同事小王。后面还跟着一排排的链接，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我脑子还有点懵，
宿醉似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点开了其中一个链接。
手机屏幕瞬间跳转到微博那个熟悉的蓝**面。然后，我看到了。热搜榜第一，
后面跟着一个鲜红刺眼的“爆”字。#苏晚晚超市密会#点进去。置顶的几张照片，
像素不算特别高，但抓拍的角度极其刁钻，充满了恶意。第一张：超市冷藏区。我侧着身，
苏晚晚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我身上，仰着脸，墨镜滑到鼻尖，那双漂亮的眼睛正看着我。
而我低着头，嘴唇离她的脸很近很近。那个角度，看起来就像下一秒就要亲上去。光线暧昧，
构图精心。配文：【顶流影后苏晚晚深夜密会神秘男子！举止亲密！恋情实锤？
】第二张：收银区附近。我正把她往身后护，她紧贴着我，头靠在我肩上。
照片只截取了我穿着普通灰色连帽衫的背影，和她依偎的姿态。
我那身洗得有点发白的旧外套，在超市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寒酸。
配文放大加粗：【神秘男子身份成谜！衣着普通，疑似圈外人！苏晚晚小鸟依人？
】第三张：我们推着购物车离开的背影。苏晚晚戴着帽子墨镜全副武装，我穿着那身旧外套，
手里就拎着一个超市的塑料袋，里面隐约能看到几盒酸奶和薯片。
背影在超市出口的玻璃门映衬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配文：【顶流影后夜生活如此接地气？
神秘男伴全程拎包！】评论区彻底疯了。消息刷新的速度肉眼根本跟不上。
【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晚晚老婆是我的！！！】【这男的是谁啊？？？
糊成这样都看不清脸！穿的什么地摊货？】【**！看第二张！晚晚靠在肩膀上那个眼神！
我没了！酸死了！】【姐妹们冷静！说不定是亲戚呢？表哥？堂弟？】【楼上别自欺欺人了！
那姿势是表哥堂弟？骗鬼呢！】【晚晚快出来澄清啊！工作室死了吗？】【急死我了！
这男的一看就不行！配不上我女神一根头发丝！】【有没有大神扒一扒这男的背景？求深挖！
】【同求！火速！立刻！马上！】【感觉像软饭男…晚晚姐姐快跑！
】【苏晚晚被普男骗婚了吧？眼神呢？】【热搜词条：#苏晚晚被普男骗婚#给我顶上去！
让姐姐清醒！】……后面跟着无数个愤怒、心碎、质疑的表情包。我拿着手机，
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有点凉。卧室里窗帘还拉着，光线昏暗。旁边的苏晚晚翻了个身，
嘟囔了一句模糊的梦话，手臂无意识地搭过来，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胳膊。
我低头看了看她安静的睡颜，又抬眼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些爆炸的、带着恶意的文字和图片。
指尖有点发凉。风暴，来得比预想的更快，更猛。3热搜爆裂仅仅过了半天。
中午我正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旁边放着一碗刚泡好的红烧牛肉面，
热气腾腾，香味儿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弥漫。我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刚叉起一筷子面送到嘴边——手机又他妈开始催命了。这次不是微信轰炸，
是微博特别关注的推送提示音，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我皱着眉，放下泡面叉子，拿起手机。
热搜榜已经刷新了。#苏晚晚神秘男子身份曝光#爆！
后面紧跟着：#二本毕业##月薪六千##游戏宅#点进去。
置顶的是一个娱乐营销号发的长微博，配了几张模糊的截图，
像是从某个老旧学校官网或者校友录里扒拉出来的。【独家深扒！
苏晚晚超市密会男主身份大揭秘！】【姓名：陈磊（化名，
X市XX学院（普通二本）计算机系】【职业：某小型互联网公司程序员（经内部人士证实，
月薪税前约6K）】【爱好：据其同事及游戏好友爆料，资深游戏宅，
常混迹于各大网游及主机平台，游戏时长惊人。】【社交：性格内向，不善交际，
朋友圈极其狭窄。】【总结：一个极其普通的底层社畜，无背景，无资源，
无亮点（除了能追到顶流？）。与苏晚晚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粉丝们，你们觉得般配吗？
[狗头]】下面附带的几张截图：一张是我那所二本院校的校门照片，
像素低得感人；一张是模糊的毕业合影局部放大，
落里一个青涩的、戴着黑框眼镜的我；还有一张是我Steam账号的公开游戏库页面截图，
显示拥有数百款游戏，总游戏时长几千小时（这他妈也能算黑点？）。
评论区彻底沦陷为大型屠宰场。
愤怒的、嘲笑的、心碎的、质疑的、看热闹的……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石锤了！月薪六千？二本？游戏宅？我的天！晚晚图他什么啊？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苏晚晚工作室你们是死了吗？就看着姐姐被这种软饭男缠上？废物！
】【月薪六千…在晚晚那个圈子里，一顿饭钱都不够吧？这男的怎么好意思的？
】【游戏时长几千小时？666！这是把打工赚的钱全砸游戏里了吧？软饭硬吃？
】【绝对软饭男！姐妹们把#软饭男必死#刷起来！保护我方晚晚！
】【晚晚姐姐你醒醒啊！这种没前途没上进心的男人，除了拖累你还能干什么？
】【心疼晚晚！肯定是这男的死缠烂打，用花言巧语骗了姐姐！】【@苏晚晚姐姐快跑！
现在跑还来得及！这种普信男软饭男赶紧踹了！】【求晚晚擦亮眼！离开这个废物！
】【#苏晚晚被普男骗婚##软饭男必死#刷屏！让他社死！】【人肉他！
曝光他所有信息！让他混不下去！看他还敢不敢缠着晚晚！】【对！人肉他！公司地址！
住址！电话！全给他扒出来！】……辱骂的词汇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屏幕。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在眼睛里。“操！”我低骂一声，手指因为用力过度，
指节都泛白了。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扒光的羞辱感冲上头顶。
胃里那点泡面的暖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因为我和我老婆逛了个超市？就因为我是个挣得不多、喜欢打游戏的普通人？
就活该被挂在网上，被成千上万的陌生人用最恶毒的语言审判、羞辱、恨不得踩进泥里？
手机还在嗡嗡震动，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像永不停歇的丧钟。屏幕上滚动着新的评论，
新的诅咒。那些ID背后的人，带着正义凛然的面具，挥舞着道德的大棒，
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出租屋很小，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
和手机不断发出的、令人烦躁的提示音。泡面的热气早就散了，油腻的味道滞留在空气里。
我猛地将手机屏幕朝下，狠狠扣在了桌面上。“砰！”一声闷响。世界清静了一秒。
只剩下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小小的空间里回荡。电话**尖锐地撕破了出租屋的寂静，
是苏晚晚的专属**。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那股翻腾的戾气，拿起手机接通，
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喂？”“老公！”苏晚晚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
带着明显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焦急，背景音很嘈杂，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大声喊着什么，
“你…你看到热搜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别理那些喷子！
他们懂个屁！”她语速飞快，像连珠炮，透着慌乱和心疼。“我没事。”我打断她，
声音刻意放得平稳，“你那边怎么样？记者堵你了？”“嗯…”她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点疲惫和烦躁，“刚出摄影棚，门口全是长枪短炮，闪光灯差点没把我闪瞎！
小刘他们正护着我上车呢…烦死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问的都是些什么屁问题！
”她顿了顿，语气突然软了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老公…你…你真没事？
网上那些话，你别看，也别信！我…”“真没事。”我再次强调，
甚至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个弧度，虽然她知道看不到，“大风大浪见多了，这点唾沫星子，
淹不死我。倒是你，注意安全，赶紧回酒店休息。”“我担心你嘛…”她小声嘟囔，
背景里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和引擎启动的轰鸣，嘈杂声稍微小了点，“那帮人说话太难听了，
我怕你…”“怕我玻璃心碎一地？”我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她，“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
行了，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这事儿交给我…和你们工作室处理，你别操心。
”“哦…”她闷闷地应了一声，沉默了几秒，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认真，“陈磊。
”“嗯？”“不管外面说什么，”她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你是我老公。我选的。我乐意。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刚才被那些恶评激起的冰冷戾气，
奇异地被这句话熨帖下去不少。“知道了。”我喉咙有点发紧，低声应道，“快回去吧。
挂了。”放下手机，出租屋里重新陷入安静。电脑屏幕上，
密密麻麻的代码依旧冰冷地排列着。刚才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恶心感和愤怒，并没有完全消失，
只是沉甸甸地坠在心底。交给我处理？我能怎么处理？
一个二本毕业、月薪六千、被全网唾骂的“软饭男”？**在椅背上，闭上眼，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出租屋的隔音很差，能听到隔壁小孩的哭闹声，
楼下大爷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声。这些真实又嘈杂的声音，
和网络上那场铺天盖地的虚拟风暴，形成了荒诞的对比。风暴没有停歇的迹象，
反而越刮越猛，裹挟着新的、更肮脏的泥沙。4黑客曝光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不再是枯燥的代码，
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纯黑色窗口，只有几行绿色的字符在飞速滚动。
幽暗的光映在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手机又疯了。这次不是微博推送，
是各种新闻客户端的弹窗，像约好了一样同时炸开。【突发！苏晚晚代言疑云！
黑客曝光内部聊天记录！】【惊天反转？影后苏晚晚疑似遭品牌方潜规则威胁！】【劲爆！
‘花漾’品牌方聊天记录泄露！牵涉顶流苏晚晚！】我眉头猛地一跳。黑客？曝光？花漾？
苏晚晚最近在谈的那个高端护肤品牌代言？我立刻点开其中一个链接。页面加载的几秒钟，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加载完成。是一个匿名的加密云盘链接，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点开播放。视频内容很简单，就是几张微信聊天记录的录屏，
背景是某个加密聊天软件的界面，做了模糊处理，但关键信息清晰可见。
发送方头像是一个商务风的风景图，备注：【花漾市场总监-刘明】。
接收方头像正是苏晚晚的工作微信头像，一只慵懒的布偶猫。
聊天记录内容：【刘明：苏**，关于代言合同细节，
我们王总非常希望能和您当面再深入沟通一下。今晚‘云顶会所’的局，您务必赏光。
】【苏晚晚：刘总监，合同条款我们团队已经和贵公司法务确认过多次了。如果还有疑问，
请直接发邮件沟通。私人饭局，不太方便。】【刘明：苏**，这就是您的不够意思了。
王总很看重这次合作，亲自组局，您要是不来，显得我们品牌很没诚意啊。
（微笑表情）】【刘明：而且，有些资源置换…还有后续的推广力度…都是需要当面聊，
才能定下来的。您也知道，盯着这个代言的艺人，可不少。
（暗示表情）】【苏晚晚：刘总监，工作上的事情，请按流程走。私人时间我有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