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格子间里的透明人林溪攥着入职通知书站在“创想广告”的玻璃门前时，
指甲几乎嵌进了纸页里。透明的旋转门映出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与进出职员脚上锃亮的皮鞋形成刺眼的对比。“新来的实习生？”前台抬眼扫了她一眼，
递过工牌时带着若有若无的打量，“策划三部，张主管在最里面的格子间。
”开放式办公区像个巨大的蜂巢，键盘敲击声汇成嗡嗡的洪流。
林溪抱着笔记本电脑穿过一排排工位，领口的蝴蝶结被空调风吹得微微发颤。
策划三部的格子间角落里，张主管正对着电话咆哮：“那个方案我看了，烂得像过期的泡面！
客户要的是年轻化，年轻化懂吗？”挂了电话，
张主管不耐烦地指了指最靠边的空位：“坐那。先熟悉下公司案例，
这周把上个月的竞品分析报告整理出来。”他的目光在她洗得褪色的牛仔裤上停留了两秒，
嘴角撇出个讥诮的弧度，“我们这是广告公司，不是画室，下次穿得正式点。
”林溪的脸颊瞬间发烫。她低头看着自己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白衬衫，
袖口因为反复清洗已经有些变形。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小溪，
外婆的手术费还差五千，妈再去工地上多接几个夜班。”键盘声突然安静下来。林溪抬头，
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穿香奈儿套装的女孩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走进来，
发尾烫成精致的波浪，手里的**款包链叮当作响。“薇薇，你可算来了！
”张主管的语气瞬间变得谄媚，“快看看这个方案，甲方爸爸催得紧。
”女孩——后来林溪知道她叫苏薇薇，是市场部总监的侄女——漫不经心地翻着方案，
涂着红色甲油的手指在纸页上划过：“这种老掉牙的创意谁会用？
还不如用我上次说的虚拟偶像代言。”“还是薇薇有想法！”张主管立刻点头哈腰，“小林，
你跟薇薇多学着点，人家刚毕业就拿过全国大学生广告大赛银奖。
”林溪捏着笔的手指收紧了。那个银奖，她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决赛时，
她的作品《时光胶囊》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而金奖空缺。当时评委说，
银奖作品的创意内核其实更动人，只是执行稍显青涩。接下来的三天，
林溪成了办公室里的透明人。苏薇薇颐指气使地让她打印文件、买咖啡，
张主管则把最繁琐的数据核对工作全推给她。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脸上，表格里密密麻麻的数字像蚂蚁一样爬。周五下午，
林溪抱着整理好的竞品分析报告敲开张主管的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苏薇薇的声音：“张哥，
下周的‘星辰汽水’提案，我把林溪整理的那些数据改改，就当是我的初稿呗？
反正她一个实习生，懂什么。”“放心，没人会在意一个实习生的想法。
”张主管的声音带着油腻的笑意，“只要拿下这个案子，你的转正名额就稳了。
”林溪的手僵在门把上，指尖冰凉。她默默退回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手机里，母亲又发来一条短信：“手术定在下周三，
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当晚，林溪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个面包。啃到第二个时，
她突然想起高中时美术老师说的话：“真正的创意，就像埋在沙子里的珍珠，只要肯打磨，
总会发光的。”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
标题栏里敲下：“星辰汽水创意方案——献给所有不被看见的星星”。
2被窃取的星光“星辰汽水”是今年夏天最受关注的新品，主打“青春、活力”，
预算高达千万。整个策划三部都在为这个案子熬红了眼。林溪白天忙着给苏薇薇打杂，
晚上就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写方案。她想起自己高中时总爱在晚自习后喝冰镇汽水，
汽泡在喉咙里炸开的瞬间，好像所有的烦恼都跟着冒了出来。那些藏在日记本里的少女心事，
课桌上偷偷画的漫画，
还有和同桌分享过的冰镇汽水……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我们不应该只拍明星代言。”林溪在方案里写道，“每个普通人的青春里都有一瓶汽水，
那是放学路上的冰镇回忆，是考试后的小小犒赏，是和朋友分享的秘密。
”她设计了三组系列广告：《课桌篇》里，
冰镇汽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间传递；《球场篇》中，男生们打完球后仰头灌下汽水，
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星空篇》最特别，晚自习的教室里，喝了半瓶的汽水放在窗台上，
月光透过玻璃瓶，在试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创意亮点：用100个普通人的真实青春故事剪辑成30秒广告，
结尾出现字幕——‘你的青春，值得被记住’。”林溪敲完最后一个字时，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伸了个懒腰，发现苏薇薇的工位上放着一个没关的U盘，
大概是昨晚忘在这里的。周一早上，苏薇薇突然拿着一叠打印好的方案闯进张主管办公室，
声音大得全部门都能听见：“张哥，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你看看行不行！
”林溪心里咯噔一下。她看见苏薇薇手里的方案封面上，
赫然印着《星空篇》的创意草图——和她电脑里的设计几乎一模一样。“薇薇你太厉害了！
”张主管的惊呼声从办公室传来，“这个‘普通人的青春’概念，比明星代言新鲜多了！
我这就报给总监！”林溪冲进办公室时，手指都在发抖：“这个方案是我做的！苏薇薇，
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文档？”苏薇薇冷笑一声，抱着胳膊靠在桌沿：“林溪，饭可以乱吃，
话可不能乱讲。我这里有修改记录，从上周三就开始构思了，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抄你的？
”她点开自己的电脑，里面确实有几版粗糙的草稿，时间戳显示在林溪完成方案之前。
“你胡说！”林溪气得浑身发抖，“那些草稿明明是你……”“够了！
”张主管猛地一拍桌子，“林溪，注意你的态度！薇薇是银奖得主，
用得着抄你一个实习生的方案？我看你是嫉妒吧！”他指着门口，“要么给薇薇道歉，
要么现在就滚蛋！”周围的同事都围在门口看热闹，有人窃窃私语：“刚来就想抢功劳，
太有心机了吧”“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林溪看着那些冷漠的脸，
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她想起昨晚加班时，苏薇薇借口借充电器，在她电脑前停留了很久。
那个没关的U盘，恐怕也是故意留下的诱饵。“我没抄。”林溪挺直脊背，
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这个方案里有个细节，只有我知道。”苏薇薇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张主管不耐烦地挥手：“有什么细节？赶紧说！”“《星空篇》里，
窗台上的汽水瓶标签是反的。”林溪盯着苏薇薇的眼睛，
“因为我高中时总把汽水藏在窗台上，怕被老师发现，所以标签总是朝里。这个细节，
我没写在方案正文里，只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苏薇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打印的方案——那里的标签是正的。
“你……你胡说！”苏薇薇强装镇定，“我只是画的时候忘了改而已！”正在这时，
市场部总监推门进来：“吵什么？‘星辰汽水’的提案会马上开始了，方案准备好了吗？
”张主管赶紧把苏薇薇的方案递过去：“准备好了总监，薇薇这个方案特别好！
”总监翻了两页，眉头渐渐皱起来：“这个《星空篇》的标签，为什么是正的？
”他抬头看向林溪，“刚才你说标签是反的？为什么？”林溪深吸一口气，
把高中时藏汽水的故事讲了一遍。总监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细节很真实，
有生活气息。广告最怕的就是悬浮，真实的细节才能打动人。”他看向苏薇薇，
“你做方案时，怎么没注意到这个？”苏薇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总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突然说：“提案会推迟半小时。林溪，
把你的方案拿来我看看。”林溪的心跳得像擂鼓。她跑回工位，打开电脑，
调出那份带着晨光余温的方案。总监翻看着，眉头渐渐舒展开，
最后在《100个普通人的青春故事》那页停住了：“这个点子很好，
我们可以发起线上征集，让消费者自己上传故事，既能做预热，又能增强参与感。
”他合上方案，看向张主管：“这个方案是谁主导的，一目了然。
创想广告不需要窃取别人创意的人，更不需要是非不分的主管。”他指着苏薇薇，
“你被解雇了。”又看向张主管，“去人事部办调岗，降为专员。
”苏薇薇尖叫起来：“舅舅！你不能这么对我！”“在公司，我是总监，不是你舅舅。
”总监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林溪，这个方案由你负责跟进，需要什么支持直接找我。
”林溪站在原地，仿佛还在梦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那些曾经冷漠的目光里，
此刻写满了震惊和羡慕。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突然觉得，它们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也可以很响亮。3破茧成蝶的提案会接下来的两周，林溪像上了发条的陀螺。
她既要和设计部对接画面，又要联系技术团队开发线上征集平台，
还要抽时间筛选网友上传的青春故事。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咖啡成了她的续命水。
总监偶尔会过来看看进度，每次都只是笑笑：“不用急，把细节做好。”但林溪知道，
这次提案不仅关系到公司能否拿下千万预算，
更关系到外婆的手术费——她已经悄悄预支了实习工资，还差最后一点。
征集到的故事堆成了小山。有男生说，高考结束那天，他和暗恋的女生共饮一瓶汽水，
拉环不小心掉进了瓶子里，现在那个拉环还在他的钱包里；有女生写，大学军训时，
教官没收了她的汽水，却在结束时偷偷塞给她一瓶，
说“你们比我们当年更能吃苦”；最让林溪感动的是一位老爷爷的留言，他说六十年前，
他用第一笔工资给老伴买了瓶橘子汽水，现在老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却还记得汽水的味道。
“这些故事要剪进广告里吗？”剪辑师看着素材问。林溪摇摇头：“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