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天被捅漏了,不管不顾地倾泻下来,
在顾家别墅巨大的落地窗上砸出一片白茫茫的喧嚣。雨水顺着冰冷的玻璃蜿蜒而下,
模糊了外面精心修剪却已在狂风暴雨中狼狈不堪的花园景致,
也模糊了屋内昂贵水晶吊灯投下的、本该璀璨的光。苏晚端着一个素白瓷盅,
站在二楼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外,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温顺的瓷器。
瓷盅里是炖了几个钟头的虫草花胶汤,几个小时前还蒸腾着氤氲的热气,此刻早已凉透,
沉甸甸地压在她手心,冰凉的感觉顺着手臂缓慢地爬上来,渗进骨缝里。
今天是她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个认知滑过脑海,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讽刺。楼下客厅里,
那束她特意订来、价格不菲的厄瓜多尔红玫瑰,正孤零零地插在巨大的水晶花瓶里,
花瓣依旧娇艳欲滴,却吸不进一丝人气。偌大的别墅空旷得可怕,只有窗外永无止境的雨声,
单调地敲打着沉默。佣人们早已识趣地退避三舍,将这栋价值数亿的华丽牢笼,
彻底留给了她和她名义上的丈夫——顾沉舟。一个连这个日子都吝于记起的丈夫。
苏晚闭上眼,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昂贵木料和清洁剂混合的冰冷味道,
没有半分暖意。她抬手,指节在冰凉光滑的门板上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敲了下去。
“笃笃笃”。声音很轻,几乎立刻就被门外滂沱的雨声吞没。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苏晚等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瓷壁。她尝试着,极其轻微地,
转动了黄铜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死。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昏暗的光线从门缝里流淌出来。书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盏角落里的落地台灯,
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勉强勾勒出巨大书桌和后面一整面墙高耸书架的轮廓。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上好的雪茄烟丝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郁气息。
苏晚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牢牢钉在了书桌后面那个男人身上。顾沉舟背对着门口,
身形挺拔如松,宽阔的肩膀撑起剪裁完美的黑色衬衫,一丝褶皱也无。他微微低着头,
姿态是苏晚从未见过的专注,甚至是……虔诚。他的手里,捧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在昏黄台灯的光晕下,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象牙白色泽。线条流畅简洁,
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令人心悸的轮廓——那是一个骨灰盒。苏晚的呼吸猛地一窒,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凉意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头顶,
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起来。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端着汤盅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带动着里面已经冰冷的汤汁,在瓷壁上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顾沉舟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或者说,
他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在他手捧的那个小方盒里。他微微侧着头,
侧脸的线条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褪去了平日所有的冷硬和锐利。他修长的手指,
以一种近乎小心翼翼、无限怜惜的力道,
正一遍又一遍地、极其温柔地擦拭着骨灰盒光滑的表面。
那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珍重。台灯昏黄的光线,
正好落在他专注擦拭的地方。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了骨灰盒正面。那里,
清晰地镌刻着三个字。顾念慈。每一个笔画都深深刻入,在柔光下泛着冷硬的微芒。
像三根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苏晚的眼睛里,刺穿视网膜,直抵大脑深处最脆弱的地方。
“念慈……”一个低哑的、饱含了苏晚无法想象的情愫的声音,从顾沉舟的喉间溢出,
轻得如同叹息,却像惊雷般在苏晚死寂的世界里炸开。
那声音里揉碎了无尽的思念、刻骨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温柔。“再等等我……很快,
很快了……”苏晚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在下一瞬疯狂逆流冲上头顶。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分不清是窗外肆虐的暴雨,还是她血管里绝望奔流的咆哮。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撞击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撕裂般的钝痛。三年。整整三年。
她像个可笑的提线木偶,扮演着顾太太的角色,守着这栋冰冷的豪宅,
守着这个对她视若无物的男人。她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喜好,笨拙地学习他那个圈子的一切,
试图用温柔和顺从去焐热一块坚冰。她以为时间总能改变些什么,
以为他冷硬外壳下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痕,需要耐心等待。原来,她所有的等待,
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卑微期冀,在另一个早已化为灰烬的名字面前,都卑微可笑得不值一提。
顾念慈。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烙印,瞬间击碎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原来,
她苏晚存在的全部意义,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拙劣的替代品,
一个填补顾沉舟心中那个巨大、冰冷空洞的……工具。一个连替身都算不上的影子,
在正主面前,连影子都显得多余。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哐当!”一声脆响,
惊碎了书房里死水般的沉寂。苏晚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松开了手。
那个承载着她最后一点可笑温情的素白瓷盅,从她僵硬麻木的指间滑落,
砸在书房门口昂贵光洁的意大利大理石地砖上,瞬间四分五裂。
冰凉的虫草汤和碎裂的瓷片四散飞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她**的脚踝上,
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这声响动,终于惊动了那个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的男人。
顾沉舟擦拭骨灰盒的动作猛地一顿。他倏地转过身。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骤然绷紧的侧脸线条,柔和褪尽,瞬间覆上了一层坚冰。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精准地攫住了门口僵立如雕塑的苏晚,
里面翻涌起清晰的惊愕,随即被更浓重、更冰冷的厌恶和怒意覆盖。“谁让你进来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淬着冰渣,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意,瞬间穿透雨幕和空间的阻隔,
狠狠砸在苏晚的脸上。苏晚像是被这声音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一下,
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的脚底踩上一片尖锐的碎瓷。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
混沌的大脑似乎被这痛楚刺穿了一个小孔,一丝微弱的清明钻了进来。逃。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转身,不顾脚底的刺痛和满地的狼藉,
跌跌撞撞地冲回走廊,冲向几步之外属于她的那个冰冷、空旷的房间。“砰!
”房门被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上,沉重的实木门板发出巨大的撞击声,
震得墙壁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隔绝了身后那道冰冷噬人的目光,
也隔绝了那个承载着顾沉舟所有温情与疯狂的象牙白盒子。背脊死死抵住冰凉的门板,
苏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风中残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每一次收缩都牵扯着五脏六腑,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窒息感。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却丝毫不能缓解那灭顶的寒意。脚底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低头看去,一丝殷红正从白皙的脚掌边缘渗出,在浅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朵刺目的花。
那是刚才踩到碎瓷的代价。身体的痛楚此刻反而显得遥远,
真正噬咬着她的是心口那个被“顾念慈”三个字硬生生剜出的巨大空洞,
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绝望的寒气。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梳妆台。
巨大的镜面映出她此刻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失了血色,微微颤抖着,
眼神空洞得吓人,湿漉漉的黑发狼狈地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几缕发丝黏在额头,
更添几分凄惶。华丽的丝质睡袍沾了几滴汤渍,显得格外刺眼和……廉价。
像个被主人丢弃的、破损的玩偶。一股巨大的、荒谬的悲凉感攫住了她。三年婚姻,
一千多个日夜的隐忍,换来的就是此刻镜中这副失魂落魄、被弃如敝履的模样?
就是为了那个深深刻在骨灰盒上的名字?凭什么?凭什么她苏晚的人生,
要为一个死去的顾念慈陪葬?凭什么她连悲伤和愤怒,都要躲在这个冰冷的房间里,
独自吞咽?一股从未有过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冲动,如同沸腾的岩浆,
猛地冲垮了她长久以来筑起的、名为“忍耐”的堤坝。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注一掷,
一种想要撕开所有虚伪平静、让整个世界都看看这华丽袍子下爬满虱子的疯狂。
视线猛地定格在梳妆台上,那个静静躺着的、最新款的手机。苏晚踉跄着扑过去,抓起手机。
冰凉的金属外壳**着她滚烫的掌心。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解锁屏幕的瞬间,幽蓝的光映亮了她惨白而决绝的脸。
她甚至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
点开了那个拥有海量用户的直播平台APP。注册?不需要。她颤抖着手指,
直接用了手机默认生成的乱码昵称,在创建直播间的界面,用尽全身力气敲下几个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刻在心上:【顾氏总裁顾沉舟深夜密会白月光骨灰,结婚三年,
替身竟是我自己!】直播标题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此刻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一抽。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几乎要让她窒息。她做了什么?她疯了吗?顾沉舟会杀了她的!顾家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删除!立刻删除!这个念头疯狂叫嚣着。
她手指哆嗦着就要去点那个鲜红的“结束直播”按钮。然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用户3647***进入直播间。
】一条孤零零的系统提示,突兀地跳了出来。紧接着,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用户爱吃瓜的猹进入直播间。】【用户键盘侠本侠进入直播间。
】【用户豪门秘辛爱好者进入直播间。】……提示音疯狂地响起,
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在她的神经上。屏幕上代表在线人数的数字,如同坐上了失控的火箭,
开始疯狂飙升!10…100…1000…5000……转瞬之间,
那个数字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眩晕的万位数,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不断刷新!
苏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甚至忘了呼吸,
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下方瞬间爆炸的弹幕洪流:【**???标题党???】【顾沉舟??
?是我想的那个顾氏集团太子爷吗???】【骨灰???白月光???
信息量太大我CPU干烧了!】【替身文学照进现实???年度大瓜预定!
】【主播人呢?镜头怼上去啊!我们要看顾总和他的骨灰盒!
】【楼上口味好重……不过我喜欢!快拍!】【这直播间标题太劲爆了,不会是炒作吧?
】【管他真的假的,先截图录屏为敬!】【替身**姐快露脸!
让我们康康像不像白月光!】【顾沉舟不是刚结婚三年吗?老婆是那个叫苏什么的?
豪门联姻工具人实锤了?】五颜六色的字体疯狂滚动,层层叠叠,几乎淹没了整个屏幕。
惊叹号、问号、吃瓜表情包……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带着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喧嚣和恶意的好奇。每一句弹幕都像一根细小的针,
密密麻麻地扎在苏晚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她真的做了。她把顾家,
把顾沉舟最不堪、最隐秘的角落,**裸地曝光在了千万双眼睛之下。没有退路了。
一股破釜沉舟的冰冷力量,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恐慌。苏晚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
直冲肺腑。她用尽全身力气稳住颤抖的手,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
对准了自己。屏幕里瞬间映出一张苍白、破碎、沾着水痕的脸。眼神空洞,
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火焰。她甚至没有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沾着污渍的睡袍。然后,
她翻转了手机镜头。推开房门。走廊尽头,书房那扇厚重的红木门依旧虚掩着,
门缝里透出里面昏黄的光。如同地狱敞开的入口。门内,
是那个掌控着她命运的男人和他视若珍宝的……灰烬。苏晚一步一步,赤着脚,
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淡淡的、带着血痕的脚印。
碎裂的瓷片和凉透的汤水早已被闻声赶来的佣人战战兢兢地清理干净,
只留下光洁如镜的地面,映出她摇摇欲坠的身影。她停在书房门口。里面很安静。静得可怕。
顾沉舟显然已经听到了她刚才摔门的巨响和她再次靠近的脚步声。
他是不是正抱着那个骨灰盒,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等着她的“自投罗网”?
苏晚的指尖再次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缓缓地、用力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书房内的景象,
再次完整地呈现在手机镜头之下,
也同步投射到直播间那飞速飙升到数十万、并仍在疯狂涌入的观众眼前。
顾沉舟依旧站在书桌后。那个象牙白的骨灰盒,此刻被他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
紧紧抱在怀里。他高大的身躯绷得笔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充满了蓄势待发的、毁灭性的力量。他俊美无俦的脸上,
所有的温情和悲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山雨欲来的阴沉和暴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精准地、死死地钉在门口举着手机的苏晚身上。那眼神,冰冷、厌恶,
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直播间的弹幕在苏晚推门、镜头捕捉到顾沉舟和他怀中骨灰盒的刹那,彻底疯了!
【******!真的是顾沉舟!!!】【妈呀!那个盒子!真的是骨灰盒!!!
上面的字!顾念慈!我看到了!】【啊啊啊啊啊替身文学照进现实!主播**姐好惨!
】【顾总眼神好可怕!要吃人了!
】【抱得那么紧……是真爱无疑了……】【替身**姐快跑啊!感觉顾总要动手了!
】【年度大戏!豪门秘辛现场直播!录屏键已经按烂了!】【主播别抖!镜头稳住!
我们要看高清**!】【顾念慈是谁?求科普!】【楼上的,顾家秘闻了解一下?
据说顾沉舟有个早逝的白月光,就叫顾念慈!】【替身实锤了!心疼主播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