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在雨季南方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黏腻。清晨六点，
苏晚被窗棂上密集的雨点击醒时，床头柜的电子钟正跳向6:03。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
越过小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小家伙，赤着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窗帘拉开的瞬间，
灰蓝色的天光涌进来。楼下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沿街的香樟树垂下湿漉漉的枝条，
叶尖的水珠坠落在积水中，漾开一圈圈细碎的涟漪。苏晚对着窗户哈出一口气，
玻璃上立刻蒙上白雾，她用指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指尖残留的水汽很快被晨风吹散。
“妈妈？”身后传来奶声奶气的呓语，苏晚转身时，小床上的苏念安正揉着眼睛坐起来，
柔软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像一蓬蒲公英。三岁的孩子还没完全清醒，
睫毛上挂着生理性的泪珠，张开双臂要抱抱的样子，像只刚睡醒的小猫。“安安醒啦。
”苏晚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鼻尖蹭过儿子温热的颈窝，“昨晚听雨声睡得香不香？
”“香！”念安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含糊不清，“梦见小鱼在天上游。”苏晚低笑出声，
抱着他走向卫生间。三年前刚到这座叫青川的小城时，她连换灯泡都要查百度，
如今却能熟练地给孩子把尿、刷牙，甚至会用方言和菜市场的阿婆讨价还价。
镜子里映出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睡衣，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但眼神清亮，
再也不是那个在顾氏集团茶水间里，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的怯懦秘书了。
给念安穿衣服时，小家伙突然指着窗外“呀”了一声。苏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雨幕中驶来一辆黑色宾利，平稳地停在街角那棵最大的香樟树下。
这种级别的豪车在青川实属罕见，她随口说了句“大概是来考察的老板吧”，
并没往心里去。八点整，“晚香花坊”的木质招牌被苏晚轻轻挂起。
店里弥漫着湿润的花香，刚到的向日葵插在粗陶花瓶里，金黄的花盘朝着门口的方向，
像是一群追光的小太阳。念安坐在柜台后的小椅子上，面前摊着蜡笔和画纸，
正认真地给一朵抽象派向日葵涂色，蜡笔头在纸上蹭出沙沙的声响。“安安，
妈妈去仓库拿点包装纸，你乖乖待着哦。”苏晚拿起墙角的雨伞，临出门前又回头叮嘱，
“有人来买花就喊妈妈，知道吗？”“知道啦！”念安头也不抬，
蜡笔在画纸上划出一道鲜艳的橙红色。仓库在花店后院，隔着一条窄窄的巷子。
苏晚刚把一沓牛皮纸抱在怀里，就听见巷口传来皮鞋踩过水洼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交谈声。
她下意识地往阴影里退了退，这是三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怕撞见什么不该见的人。“顾总，
前面就是‘晚香花坊’，据说老板娘很会打理花草，咱们项目要用的绿植，
不少同行都推荐在这儿订。”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嗯。”另一个声音响起，
低沉磁性，像大提琴的最低音。苏晚抱着牛皮纸的手指猛地收紧，骨节泛白。
这个声音……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在听到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僵硬地转过身，看向巷口。雨幕中，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深灰色定制西装，身姿挺拔如松，即使在这样狼狈的雨天，
也依旧一丝不苟。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几缕黑发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却丝毫没减损他的气场。他微微侧着头，听身边的助理说话，侧脸线条冷硬，
下颌线清晰利落，正是刻在苏晚心底，让她午夜梦回都心悸不已的模样——顾衍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苏晚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以及雨丝落在伞面上的沙沙声。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顾衍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越过助理的肩膀，直直地投向苏晚。四目相对的刹那，
顾衍琛的脚步猛地顿住。他那双总是淡漠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
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清晰地映出苏晚苍白失措的脸。他身后的助理还在说着什么，
但他已经听不见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吸引。她瘦了，
褪去了当年在顾氏时的青涩和怯懦，眉宇间多了几分疏离和坚韧。可那双眼睛，
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看他时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睛，却一点都没变。“苏晚？
”顾衍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苏晚猛地回神，
抱着牛皮纸的手一抖，几张纸滑落在地，被雨水迅速浸湿。她慌乱地弯腰去捡，
手指却因为过度紧张而不听使唤，越是着急，越是捡不起来。就在这时，
花店门口传来念安的声音：“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有客人来啦！”苏晚的身体一僵。
顾衍琛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扒在花店门口的玻璃上，正踮着脚尖往里看。
那孩子穿着黄色的小雨衣，像只毛茸茸的小鸭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孩子转过身，
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当看清那张脸时，顾衍琛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那眉眼，
那鼻子，甚至连微微蹙眉的神态，都和他如出一辙，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妈妈！
”念安看到了苏晚，挣脱开玻璃门跑了过来，小短腿在水洼里踩得啪嗒作响。
他扑到苏晚腿边，仰起小脸，指着顾衍琛，好奇地问：“妈妈，这个叔叔是谁呀？
他一直盯着我看。”苏晚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下意识地将念安护在身后，
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慌，像一只护崽的母兽。顾衍琛的目光落在念安那张酷似自己的脸上，
又缓缓移到苏晚护着孩子的动作上，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
想起她第二天递交的辞职信，想起他派人去找时，她早已人去楼空，
杳无音信……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他一步步朝苏晚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苏晚的心尖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地上，
也砸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他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冰：“苏晚，
你告诉我，他是谁？”苏晚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
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顾总，您认错人了。”“认错人？”顾衍琛冷笑一声，
目光锐利如刀，“那你告诉我，这个孩子，为什么长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苏晚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几乎要站立不住。
巷子里的雨声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敲打着她的耳膜，也敲打着她摇摇欲坠的防线。
念安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紧张，小手紧紧抓住苏晚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妈妈，
我怕……”苏晚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念安抱得更紧，哑着嗓子说：“顾总，
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顾衍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怀里那个缩着脖子，
眼神却像极了自己的孩子，心底的怒火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向前逼近一步，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一字一句地问：“苏晚，
你当年不告而别，就是因为他，对不对？”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苏晚的脸上，
冰凉刺骨。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三年来的平静生活，
在顾衍琛出现的这一刻，轰然崩塌。那些被她刻意掩埋的过往，那些她以为已经结痂的伤口，
在他的注视下，再次鲜血淋漓。巷口的助理看着这剑拔弩张的一幕，识趣地没有说话，
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他们。雨还在下，缠绵不绝，
像是要把这座小城所有的秘密，都冲刷出来。而苏晚知道，她再也无法逃避了。
第二章：拉锯与守护顾衍琛的宾利车消失在雨幕里时，苏晚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抱着念安站在花店门口，看着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手指还在微微发颤。“妈妈，
那个叔叔好凶哦。”念安用小脸蹭着她的脖颈，声音里带着后怕，
“他为什么要问我是谁呀？”苏晚蹲下身，用袖子擦掉儿子脸上的雨珠，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认错人了，安安不怕。”可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不是认错，
顾衍琛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早已看穿了所有的秘密。当天下午，花店的门铃再次响起。
苏晚以为是熟客，抬头时却对上顾衍琛助理略显局促的脸。对方手里捧着一个巨大的玩具箱，
里面堆满了各种最新款的儿童玩具，从遥控汽车到乐高城堡，琳琅满目。“苏**，
这是顾总让我送来的，给小……给孩子玩。”助理把玩具箱放在地上，语气小心翼翼，
“顾总说，上午多有冒犯，还请您别介意。”苏晚看着那箱价值不菲的玩具，
眉头紧锁：“请你拿回去，我们不能收。”“这……”助理面露难色，“顾总吩咐了，
一定要送到。您要是不收，我没法交差啊。”两人僵持间，念安从里屋跑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箱子里的遥控汽车，眼睛瞬间亮了：“哇！是擎天柱！
”他回头拉着苏晚的衣角，满眼期待，“妈妈，我可以看看吗？就看一眼。
”苏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念安长这么大，她很少给他买这么贵的玩具。
看着儿子渴望的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助理趁机道：“苏**，
您就收下吧，都是给孩子的心意。”最终，苏晚还是让助理把玩具留下了。但她心里清楚，
顾衍琛这是在迂回进攻，那些玩具不是心意，是试探，是宣告他的存在感。接下来的几天，
顾衍琛没有再出现，但他的“存在感”却无处不在。花店门口的积水被人悄悄填平了，
之前总跳闸的线路被电工修好了，甚至连隔壁面包店每天送来的三明治，都多了一份儿童款。
苏晚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做的，这座小城里，有能力也有动机这么做的，只有顾衍琛。
她试图抗拒，把多出来的三明治退回去，
却被告知是面包店搞活动赠送的；想把线路维修费给电工，对方却说已经有人付过了。
顾衍琛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却强势地笼罩下来，让她无处可逃。周五下午，
念安在店门口玩滑板车，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蹭破了皮，哭得撕心裂肺。
苏晚正手忙脚乱地找创可贴，一辆熟悉的宾利车停在了路边。顾衍琛从车上下来，
快步走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就抱起了念安。“别动，叔叔看看伤哪儿了。
”他的语气比上次温和了许多，小心翼翼地查看念安的膝盖，眉头紧锁，
“怎么这么不小心？”念安被陌生人抱着，本来还在哭，听到这话却突然止住了哭声，
睁着和顾衍琛如出一辙的眼睛看着他，小声问：“叔叔，你认识我吗？
”顾衍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软了一下，他放缓了语气：“认识，我们见过的。
”苏晚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想把念安抱回来，
却又贪恋顾衍琛眼底一闪而过的温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褪去了商场上的冷硬，
多了几分人情味。“我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免得感染。”顾衍琛提议道。“不用了，
我家有碘伏和创可贴。”苏晚立刻拒绝，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家里的处理不专业。
”顾衍琛坚持道，“孩子的伤口不能马虎。”他抱着念安就往车上走，
念安却回过头看苏晚，眼里带着询问。“妈妈……”苏晚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医院里，医生给念安处理伤口时，顾衍琛一直陪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念安似乎很喜欢他，不仅没哭，还和他聊起了幼儿园的趣事。看着他们互动的画面，
苏晚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从医院出来，
顾衍琛把念安送回花店，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门口，看着苏晚：“苏晚，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苏晚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关于念安，
关于我们……”“念安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和你没关系。”苏晚打断他，语气带着防御。
顾衍琛的脸色沉了沉：“苏晚，你觉得这话骗得了谁？他的样子，你以为能瞒多久？
”“我不需要瞒任何人！”苏晚的声音有些激动，“三年前我就已经离开了，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结束？”顾衍琛上前一步，逼近她，“你带着我的孩子离开，
一声不吭，这就是你说的结束？”两人的争吵引来了路人的侧目，苏晚不想把事情闹大，
深吸一口气：“顾总，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顾衍琛看着她倔强的侧脸，
眼神复杂：“我不会走的。念安是我的儿子，我有权利参与他的成长。”就在这时，
一辆红色的跑车停在了花店门口，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人。
她径直走到顾衍琛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看向苏晚的眼神带着审视和敌意。“衍琛，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女人的声音娇嗲，目光落在苏晚身上，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位就是……？”苏晚认得她，林薇薇，顾衍琛的青梅竹马，
也是当年在顾氏集团时，最看不起她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