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闹得最大的时候,我正蹲在城中村出租屋的小板凳上吃螺蛳粉。
酸笋味儿冲得人脑门子发晕。手机在油腻腻的小折叠桌上嗡嗡震个不停,
像个随时要炸的炮仗。屏幕上跳动的字全是“爆”。#贺清梧滚出娱乐圈##玄学还是妖言?
##顶流陈星塌房实锤##魏影帝私生子#螺蛳粉的汤有点烫,我吸溜了一口。真咸。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得从一个月前说起。我妈躺在老家县医院的病床上,脸色蜡黄。
医生的话像锤子砸在我心上。“情况不太好,手术……加上后续,保守估计,得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万。对我这个十八线小艺人来说,三十万是座压死人的山。
我卡里就剩三千二。蹲在医院走廊冰凉的瓷砖地上,我翻着手机里屈指可数的联系人。
经纪人的头像灰着。上次他发消息还是半年前:“清梧啊,不是哥不帮你,
现在市场……要不你考虑转行?”手指划拉半天,停在了一个群聊上。
名字挺唬人:“星途闪耀资源置换(500)”。里面全是跟我差不多、或者更糊的小艺人,
每天刷屏似的发着各种通告信息。“急!缺人!网大女N号,三天,日结三百!”“招群演!
古装剧,包盒饭!”“求代班!商场促销玩偶服,日薪一百五!
”一条格格不入的消息突然蹦出来,带着金光闪闪的VIP特效。“招人!
《跨界挑战》玄学单元素人嘉宾!要求:有真本事,能镇住场!报酬丰厚!速联卢导!
”下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跨界挑战》?那个以玩得大、尺度宽闻名的顶流综艺?
报酬丰厚?我盯着那四个字,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我妈在病房里咳嗽的声音传出来,
一声接一声。我按了下去。卢升导演的办公室在市中心一栋高级写字楼里。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我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空气里飘着昂贵的咖啡香。卢升本人,
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瘦,精干,眼珠子转得飞快,像只嗅着肉味的狐狸。
他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贺清梧?名字挺雅致。”他指尖敲着桌面,“说说,
你会什么?”“家传的,看相,测字,推八字。”我声音不大。“准吗?
”他往前倾了倾身体。“看人。”我实话实说。他笑了,带着点玩味:“行,有点意思。
知道我们这单元要干什么吗?”我摇头。“我们请了圈里有名的几位,”他掰着手指头,
“影帝魏承,顶流陈星,新晋小花苏晚晚,还有几个热度不错的。你呢,”他指指我,
“作为‘民间玄学大师’,跟他们互动,懂?”“怎么互动?”“问什么,答什么。算事业,
算姻缘,算前程。”他眯起眼,“关键是,要有看点。要真!”他把“真”字咬得很重。
“报酬……”我提了这个最关心的问题。“一期,这个数。”他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十万。”我心脏猛地一跳。“不过,”他话锋一转,狐狸眼闪着精光,“签了合同,
就得配合节目效果。让你说什么,做什么,得听安排。出了问题,后果自负。
”他把一份厚厚的合同推到我面前。“干不干?”我看着合同上那串零。
我妈咳嗽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我拿起了笔。录制现场像个光怪陆离的水晶宫。
强光灯烤得人皮肤发烫。空气里混杂着香水、发胶和一种紧绷的兴奋。
我穿着我妈给我做的棉麻长褂子,坐在一张铺着黄绸布的桌子后面。像个摆摊算命的。对面,
那几个闪闪发光的人坐成一排。影帝魏承,四十出头,保养得宜,儒雅温和,
是圈里有名的谦谦君子。顶流陈星,二十出头,染着一头嚣张的银发,眉眼精致得不像真人,
就是脸色有点白,眼下有浓重的青影。小花苏晚晚,清纯小白花人设,笑容甜美,
眼神却总往魏承那边瞟。
主持人亢奋的声音响彻全场:“欢迎来到《跨界挑战》玄学特别单元!
今天我们请来了神秘嘉宾——贺大师!”镜头猛地怼到我脸上。强光刺得我眯了下眼。
台下粉丝的尖叫山呼海啸,大部分是冲着陈星和魏承的。“贺大师,”主持人把话筒递过来,
笑容满面,“面对我们这几位‘重量级’嘉宾,有没有压力呀?
”我看着台下那些狂热的眼睛,还有台上几张完美无瑕的脸。“压力不大。”我说,
“就是有点饿。”台下哄堂大笑。魏承也笑了,很温和。陈星扯了下嘴角,没笑,
眼神有点飘。苏晚晚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主持人显然没料到这回答,卡了下壳,
立刻接上:“哈哈,贺大师真幽默!那咱们闲话少说,进入正题?
哪位嘉宾想先来试试贺大师的真功夫?”“我来吧。”魏承微笑着站起身,
风度翩翩地走到我对面坐下。全场又是一阵尖叫。“魏老师想测什么?”主持人问。
魏承看着我,眼神温和包容,像在看一个晚辈玩闹。“事业吧,我这把年纪了,
也就关心这个。”他伸出手,掌心向上,自然地放在铺着黄绸布的桌面上。
很标准的看相手相姿势。镜头立刻聚焦到他的手上。修长,干净,骨节分明,
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我垂眼。目光落在他无名指根部。那里,本该有戒指压痕的地方,
皮肤平滑。一丝痕迹都没有。再看他的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梁高挺,
确实是富贵绵长、事业稳固的面相。但印堂……我微微皱眉。
那层笼罩在他眉宇间、常人不易察觉的、淡淡的青灰色,像一层擦不干净的浮尘。
主持人催促:“贺大师?看出什么了?”我收回目光,手指在桌上虚点了点。“魏老师,
事业线深厚,根基稳固,是大器晚成、名利双收之相。”主持人:“哇!不愧是魏影帝!
”魏承笑容不变,微微颔首,带着恰到好处的谦逊。我话锋一转。
“不过……”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您近期,”我顿了顿,声音不高,
但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现场格外清晰,“家中似乎有‘添丁’之喜?”魏承脸上的笑容,
瞬间僵住。像一张完美的面具突然裂开了一条缝。他那温和包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
直直刺向我。现场死寂。主持人的笑容也僵在脸上,话筒差点掉了。
台下粉丝的尖叫变成了嗡嗡的议论。“添丁?什么意思?”“魏影帝不是没结婚吗?
哪来的孩子?”“大师在说什么啊?”镜头疯狂地捕捉着魏承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他放在桌上的手,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呼吸似乎也停滞了一瞬。但他毕竟是影帝。
只用了零点几秒,那丝裂痕就被完美的笑容重新覆盖。他轻轻笑出声,带着点无奈和宠溺,
仿佛在看一个调皮的孩子。“贺大师真会开玩笑。”他声音依旧温和,“我孤家寡人一个,
哪来的添丁之喜?看来大师今天状态不太好。”他站起身,动作依旧优雅。
“可能是灯光太强了。”他对着镜头,笑容无懈可击,“贺大师需要休息一下。主持人,
我们继续?”他走回座位,步履从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
真的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主持人如梦初醒,赶紧打圆场:“对对对!
我们魏老师还是黄金单身汉呢!贺大师这个玩笑开大了哈!来来来,
下一位……”录制在一种微妙的诡异气氛中继续。没人再敢找我测。苏晚晚测了个“桃花”,
结果被我说“正缘未至,烂桃花缠身”,小姑娘脸都绿了,勉强撑着笑。陈星全程沉默,
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不容易熬到录制结束。我收拾东西准备溜。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是魏承。他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了,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贺清梧?”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寒气,
“谁让你说的?”“您自己问的事业。”我看着他印堂那层灰气,比刚才更重了点。
他冷笑一声:“装神弄鬼。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否则……”他没说下去,
但那眼神里的威胁,明明白白。“否则怎样?”我平静地问。他盯着我,
像在看一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最后,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背影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我舒了口气。十万块,真不好赚。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顶多算录制中的一个小插曲,
播的时候剪掉就行。两天后。《跨界挑战》的预告片上线了。剪辑师绝对是鬼才。
把我那句“家中似乎有添丁之喜”剪得异常清晰。配上魏承瞬间僵硬的特写表情。
还有主持人那声夸张的“哇!”。最后定格在魏承强笑着说“贺大师真会开玩笑”的画面上。
预告片标题血红大字:《影帝魏承被爆隐婚生子?!玄学大师语出惊人!》全网炸了。
#魏承隐婚生子#瞬间冲上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的“爆”。魏承工作室反应极快,
立刻发布严正声明,斥责节目组恶意剪辑,造谣诽谤,声称已发律师函,要追究法律责任。
粉丝们群情激奋,疯狂控评,大骂节目组无良,骂我为了红不择手段。“哪里来的神棍!
蹭热度**!”“心疼承哥!告死他们!”“节目组为了收视脸都不要了!
”“贺清梧滚出娱乐圈!”我的微博私信瞬间爆炸。全是辱骂、诅咒、人身威胁。
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手机被打爆,陌生号码不断涌进来。我只能关机。
出租屋的破木门被砸得砰砰响。外面传来不堪入耳的咒骂。我缩在墙角,
看着屏幕上那些铺天盖地的恶意。第一次觉得,那十万块,像烧红的烙铁。烫手。
也……烫心。卢升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用的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贺清梧!”他声音亢奋得变了调,背景音嘈杂无比,“你火了!你看到没有!爆了!
彻底爆了!”我沉默。“你听我说!”他语速飞快,“下一期!下周就录下一期!还是你!
酬劳翻倍!二十万!”“我不……”“五十万!”他打断我,像输红了眼的赌徒,
“只要你再来!五十万一期!立刻打一半定金到你账上!”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
几秒钟后。我的旧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银行入账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收到转账250,000.00元,
余额……我看着那串数字。足够支付我妈手术费的前期了。砸门声还在继续。“贺清梧!
开门!**!敢造谣承哥!弄死你!”门外疯狂的叫骂声穿透薄薄的门板。我握紧了手机。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录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
卢升在电话那头得意地笑了。“下一期主题——‘前世今生’。”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蛊惑,
“你只要……继续‘真’就行。越真越好。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他说得轻巧。可我知道,
天要是真塌了,第一个被砸死的,肯定是我这个“民间大师”。但账户里那二十五万,
沉甸甸的。像我妈的命。“好。”我说。第二期的录制现场,气氛截然不同。
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强光灯依旧刺眼,但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兴奋,
而是一种极度压抑的紧张和窥探欲。台下粉丝举着灯牌,
写着“守护承哥”、“严惩造谣者”的口号,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魏承没来。
据说“因身体原因”缺席。顶流陈星坐在嘉宾席最边上,银发在灯光下有些刺目。他低着头,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卫衣里,显得异常单薄,脸色比上次更苍白,
眼下的青黑浓得吓人。苏晚晚和其他几个嘉宾,眼神躲闪,没人敢跟我对视。
主持人开场白都带着小心翼翼。“欢迎回来!本期我们的主题是——‘回溯·前世今生’!
”他试图调动气氛,声音有点干巴,“今天,我们请到了三位特别嘉宾,
他们将匿名提供一些‘前世’相关的物品,由我们的贺大师现场感应,
推测其‘今生’的运势!**吧?”台下稀稀拉拉地回应。镜头扫过观众席,
不少人举着手机,屏幕上是魏承的声明截图,带着愤怒的表情。“好!请上第一件物品!
”工作人员端上来一个盖着红绒布的托盘。揭开。里面是一支旧钢笔。笔身是暗沉的铜色,
笔帽有些磨损,样式很老。主持人拿起话筒:“这件物品,
承载着一段‘书香门第’的过往记忆。贺大师,请!”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我身上。
带着审视、怀疑、幸灾乐祸。我拿起那支钢笔。冰凉的触感。很沉。闭上眼。
指尖传来细微的嗡鸣。一些破碎的画面和情绪涌入脑海。
斥声……压抑的书房……还有一股淡淡的、陈年墨水和腐朽木头混合的气味……“物品主人,
”我睁开眼,“祖上应是清贵人家,重规矩,讲体面。但……”我顿了顿。“但家道中落,
根基已损。这支笔上,沾着‘破’气。主人家中,近期有人行差踏错,惹上官非,牵连门楣,
令长辈忧心如焚。”台下哗然。主持人赶紧问:“能具体说说吗?哪方面的官非?
”“与‘财帛’有关。”我放下笔,“数额不小。”导播间里。卢升盯着监视器,眼睛放光,
对着对讲机低吼:“快!切苏晚晚特写!快!”镜头猛地推向苏晚晚。她那张清纯甜美的脸,
在镜头下瞬间褪尽了血色。一片惨白。她的手紧紧抓住膝盖上的裙子,指节用力到发青。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水杯。哐当一声。
水洒了一地。她看也没看,踉跄着,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了台。现场一片死寂。
主持人张着嘴,忘了词。台下观众也懵了。直播弹幕却疯了。“**???苏晚晚?!
”“她反应不对啊!吓成那样?”“官非?财帛?她家不是号称书香门第吗?”“快查!
她爸是不是那个苏XX?前阵子好像真出事了!”“天!大师又说中了?!
”#苏晚晚家道中落##苏晚晚父亲疑涉经济案#两个新热搜,以火箭般的速度往上窜。
卢升在导播间激动得直拍桌子:“爆了!又爆了!贺清梧!你就是我的财神爷!
”没人注意到。嘉宾席最边上。那个一直低着头的银发顶流。陈星。他抬起了头。
死死地盯着我。那双漂亮的、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情绪。不是愤怒。
是……绝望中抓住一根稻草的希冀。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录制在一片混乱中结束。
苏晚晚团队的人直接把她从后台接走了,脸色铁青。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瘟神,
又像在看怪物。我收拾东西,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刚走到后台通道。
一个身影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来。是陈星。他的助理被他远远甩在后面,焦急地喊着“星哥!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他的手冰凉,还在抖。“贺大师!”他声音嘶哑,
带着哭腔,完全没了台上顶流的光环,像个走投无路的孩子,“救我!”他助理冲过来,
试图拉开他:“星哥!你冷静点!我们回去再说!”“滚开!”陈星猛地甩开助理,
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我,“只有你能救我!他……他会杀了我的!”“谁?”我问。
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惊恐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急促地说:“不能说!在这里不能说!
求求你,找个地方,我告诉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救我!”他脸上的恐惧不似作伪。
印堂那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几乎要滴下来。死气。我看着他:“明天下午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