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洋蹲在西市场的水泥台子上,手里掂着个红富士苹果,表皮擦得锃亮,
能照出他那张沾着灰的脸。五月的日头毒得很,把满地的烂菜叶晒得冒热气,
烂番茄的酸臭味混着隔壁卤味摊飘来的八角桂皮香,往嗓子眼里钻,
像喝了口放坏了的酸辣汤,呛得人直皱眉。这市场在城西边,当地人都叫“西市场”,
是这一片最大的农贸市场,从凌晨四点热闹到下午六点,
啥都有卖的——带泥的胡萝卜、活蹦乱跳的河虾、论堆卖的处理橘子,
还有支着小马扎修鞋的、扯着嗓子喊“跳楼价”的,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刘子洋在这儿摆了个水果摊,卖些应季的苹果、香蕉,挣点辛苦钱,比在工地扛钢筋自由点。
“小伙,苹果咋卖?”个挎着竹篮的大妈凑过来,篮子里已经装了半筐青菜,“甜不甜?
不甜不要。”“三块五一斤,保证甜,”刘子洋拿起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您尝尝,
不甜不要钱。”大妈咬了一小口,咂咂嘴:“还行,给我来五斤。”刘子洋称好苹果,
刚把钱揣进兜,就听见斜对面的“老王家干货”摊吵了起来。
个留着寸头的后生正揪着老王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我说了要陈年老木耳,
你给我这新的算啥意思?”老王手里的秤砣“哐当”掉在地上,脸色发白:“小力,
这真是去年的陈货,今年的新木耳还没下来呢……”“放屁!”寸头推了老王一把,
“熵哥等着用,你敢糊弄?信不信把你摊子掀了!”刘子洋心里咯噔一下。
“熵哥”这俩字他耳朵尖。上个月在一个拆迁村收废品,听几个老头老太太念叨,
说村里的地被一伙叫“熵组织”的给坑了,领头的就叫熵哥,手段黑得很,
谁不听话就给谁使绊子,断水断电是常事。当时帮着处理纠纷的社区民警小周说,
这组织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光抢地,还搞非法交易,背后有人撑腰。
他往老王的干货摊挪了挪,假装整理苹果,耳朵却支棱着。
寸头身边还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三十来岁,脖子上挂着条金链子,正低头翻老王的货箱,
手指在一个印着“东北黑木耳”的纸箱上敲了敲。刘子洋眯眼瞅了瞅,
纸箱封口的胶带纸上印着个奇怪的图案——像两个套在一起的圆环,中间藏着个“熵”字,
印得模模糊糊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污渍。这记号他在拆迁村的公告栏上见过,
被人用红漆涂了,当时小周说,这是熵组织新换的标记,叫“环纹”,
比之前那个“漩涡纹”隐蔽多了,一般印在他们“自己人”用的东西上。“王大爷,
您就给他吧,”刘子洋走过去,帮老王捡起秤砣,“别跟钱过不去。”老王叹了口气,
从货箱最底下翻出个黑塑料袋,递给寸头:“这才是陈货,你看看中不中。”寸头接过来,
掂量了一下,没打开看,直接递给花衬衫。花衬衫点点头,
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摊上:“够意思就好,下次再糊弄,可没这么好说话。
”俩人转身就走,路过刘子洋的水果摊时,花衬衫停下脚步,
拿起个苹果抛了抛:“这苹果不错,多少钱?”“三块五。”刘子洋心里有点发紧。
“给我来两斤,”花衬衫掏出钱包,抽出张五十的,“不用找了。”他接过苹果,却没走,
盯着刘子洋的脸看了半天,“你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来了半个月,
”刘子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老家那边不好混,来这儿挣口饭吃。”“哦?
”花衬衫笑了笑,金链子晃得人眼晕,“西市场水深,规矩多,不懂的多问问老王,
别瞎掺和不该管的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刘子洋没接话,看着他俩往市场深处走了,
背影钻进个挂着“仓库重地”牌子的巷子——那是市场的后勤区,堆着些杂物和空箱子,
平时很少有人去。“小刘,你别多管闲事,”老王凑过来,把那沓钱往兜里塞,手还在抖,
“那伙人惹不起,前年有个卖肉的跟他们抢生意,结果冰柜被人砸了,还被诬陷卖病死肉,
现在还蹲大牢呢。”“他们要陈木耳干啥?”刘子洋假装擦苹果,“看着不像吃的。
”老王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谁知道呢,他们天天在市场里收这收那,不光木耳,
还有老冰糖、干辣椒,都要陈的,给的价比市价高一半,
就是规矩怪——得在后半夜送到仓库,还得用他们给的黑袋子装。”刘子洋心里犯嘀咕。
他帮老王把摊子摆好,心里却跟揣了个兔子似的。他想起小周说的,熵组织搞非法交易,
难道是用这些干货当幌子,暗地里运别的东西?下午收摊的时候,刘子洋故意磨蹭到最后,
看着市场里的人渐渐散去,才推着三轮车往后勤区的巷子走。巷子口堆着些烂筐子,
一股馊味。他往里面走了几步,看见花衬衫和寸头正从仓库里出来,手里拎着几个黑袋子,
往一辆面包车上装,动作飞快,跟做贼似的。刘子洋赶紧躲到一个垃圾桶后面,掏出手机,
调成录像模式。面包车的车牌号被泥糊住了,看不清,但车身上印着个模糊的“环纹”标记,
跟纸箱上的一模一样。“熵哥催了,今晚必须运走,”花衬衫的声音飘过来,
“跟码头那边说好没?”“说了,老规矩,凌晨三点,三号泊位,”寸头说,
“就是那几个卸货的渔民不太听话,总想多要俩钱。”“敢跟熵哥讨价还价?
”花衬衫冷笑一声,“让他们知道厉害,卸完货给他们‘加点料’。
”刘子洋的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加点料”这话他听拆迁村的老头说过,
就是“教训教训”的意思。他赶紧关掉录像,悄悄往后退,不小心碰倒了身后的烂筐子,
发出“哗啦”一声。“谁在那儿?”花衬衫喊了一声,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
刘子洋心里骂了句,转身就跑,三轮车都顾不上了,顺着巷子往外冲。跑到市场门口,
看见个穿制服的保安,是市场的老李,平时挺照顾他。“李叔,快跑!后面有人追我!
”老李愣了一下,赶紧把他往保安室拉:“咋了?你惹啥麻烦了?”刘子洋钻进保安室,
把门反锁,喘着气说:“仓库那边的人,他们……他们好像在干坏事。”外面传来砸门声,
花衬衫的声音在外面吼:“开门!不然砸了你的破屋子!”老李脸色发白,
从抽屉里掏出个对讲机:“我……我叫人!”花衬衫他们砸了几下门,见没反应,
骂骂咧咧地走了。刘子洋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你看见啥了?”老李递给他杯水,
手也在抖,“那伙人是熵组织的,市场管理处都不敢惹他们,你咋敢惹?
”刘子洋把刚才录的视频给老李看:“他们往码头运东西,还说要教训渔民。”老李看完,
脸都白了:“你这是把祸惹到身上了!赶紧跑吧,今晚别在市场附近待着。”刘子洋点点头,
心里却有点不甘心。他知道,自己跑了,那几个渔民可能就遭殃了。他掏出手机,
翻出小周的号码——上次在拆迁村留的,说有情况可以找他。电话接通了,
小周的声音有点吵,像是在外面吃饭:“喂,刘子洋?啥事?”“周警官,
西市场这边有情况,”刘子洋压低声音,“熵组织的人在这儿,今晚要往码头运东西,
还说要收拾渔民。”小周的声音一下子清醒了:“你确定?有证据吗?”“我录了视频,
”刘子洋说,“他们在市场仓库装货,说凌晨三点到码头三号泊位。”“你别轻举妄动,
”小周说,“我这就跟队里汇报,派人去看看。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别让他们发现了。
”挂了电话,刘子洋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老李把他送到市场后面的小巷,
塞给他一百块钱:“去附近找个小旅馆住一晚,明天再说。”“谢谢李叔。”刘子洋接过钱,
心里挺暖。他在小巷里绕了几个弯,确认没人跟着,才往附近的小旅馆走。躺在床上,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拿出手机,又看了遍视频,
花衬衫和寸头的脸在模糊的画面里显得格外狰狞。凌晨两点多,刘子洋实在忍不住,
悄悄起床,往码头的方向走。他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去,
可能就是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渔民出事,也可能是骨子里那点不服输的劲儿在作祟。
码头离西市场不远,走路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三号泊位在码头最里面,
停着艘不大不小的渔船,黑乎乎的像个幽灵。刘子洋躲在一堆集装箱后面,
看见花衬衫和寸头正指挥着几个渔民往船上搬黑袋子,动作很匆忙。
渔民们一边搬一边抱怨:“这啥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少废话!
”寸头踹了一个渔民一脚,“搬完给钱,哪来那么多话!”刘子洋掏出手机,
刚想再录点证据,突然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花衬衫和寸头脸色一变,
骂了句脏话,往渔船后面跑,想跳海逃跑。“警察来了!不许动!
”小周带着几个警察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手电筒,“都蹲下!”渔民们吓得赶紧蹲下,
花衬衫和寸头刚跑到船边,就被警察抓住了,戴上了手铐。小周走到黑袋子旁边,
打开一个——里面根本不是干货,是些用保鲜膜包着的白色粉末,看着像毒品。“操,
真是贩毒!”一个警察骂了句。刘子洋心里一惊,他没想到熵组织这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