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看着我在纸上画的那个奇形怪状的“袋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把空气抽掉？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声音里带着不解，“东西没了空气，不就坏了吗？”这个年代的人，
还没有“厌氧菌”和“真空保鲜”的概念。我一时间也很难跟他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科学道理。
我只能换一种他能理解的方式：“淮安，你信不信我？”他看着我，
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那咱们就试试。你想想办法，弄一个只能往外抽气，
不能往里进气的泵，再找一种结实又不会漏气的塑料袋。咱们的卤味，
要卖到比县城更远的地方去！”我的话，像是在他心里点了一把火。接下来的半个月，
顾淮安几乎都泡在了县城的废品收购站和一家小机械厂里。他把作坊的事完全交给了向东，
自己则一门心思地研究我那个“真空包装”的设想。我没想到，他真的做到了。半个月后，
他带回来一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由手摇柄和几个阀门组成的铁疙瘩。他告诉我，
这是他请机械厂的老师傅，按照他的图纸焊出来的，一个手动的“真空泵”。
我们把一块卤好的猪蹄放进一个厚实的塑料袋里，他把一个管子伸进袋口，
然后开始费力地摇动手柄。我清晰地看到，袋子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抽走，
塑料膜紧紧地贴在了猪蹄上。最后，他迅速抽出管子，用烧红的铁条将袋口烫死。
一个简陋的真空包装卤猪蹄，就这么诞生了。我们做了两个样品，一个真空包装，
一个普通油纸包着，放在同一个地方。一个星期后，油纸包的猪蹄已经有了酸味，
而那个被塑料膜紧紧包裹的，拆开后，依然散发着诱人的卤香！成功了！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抱着顾淮安的胳膊又笑又叫。他也被我的快乐感染，
那张总是很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有了真空包装技术，
“苏记卤味”就像是插上了翅膀。我立刻跟县供销社的胖主任联系，
把我们的新包装产品给他送了过去。他看着那个可以存放十天半个月都不坏的卤味，
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先是县里，然后是周围几个县的供销社，
甚至连省城的采购员都闻讯而来。作坊的规模一扩再扩，我招的工人也越来越多，
几乎解决了村里一半富余劳动力的就业问题。我赚的钱，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家里的老房子，早就显得拥挤不堪。我跟顾淮安商量：“咱们盖个新房吧。”“好。
”他只有一个字，却充满了力量。我拿出所有的积蓄，在村子东头，
风景最好、地势最高的地方，买下了一大块地。我要盖一栋全村最气派的二层小楼，
青砖白墙，有大大的院子，还要给每个孩子都留一间向阳的、宽敞的房间。盖新房，
成了我们一家人最期待的大事。顾淮安亲自画图纸，每一个房间的布局，每一扇窗户的位置，
他都反复琢磨。他不再需要拐杖，走起路来和常人无异，只是偶尔在下雨天，腿会有些不适。
他每天都守在工地上，像个真正的总指挥。向东俨然成了他的副手，拿着卷尺跑前跑后，
学着辨认木料，计算用砖量。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少年人的朝气。
盼盼最高兴，她拿着画笔，一遍遍地画着我们未来的家。画里，院子里有秋千，
窗台上开满了花。就连还不太会说话的念念，也天天在工地的沙堆旁，
用小石子摆出房子的形状，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这天，是新房上梁的日子。
按照村里的习俗，这是天大的喜事。我提前准备了酒席，请全村的人都来热闹热闹。
院子里摆了十几张桌子，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吃到晚上，鞭炮声和欢笑声，响彻了整个村子。
工匠们把缠着红布的房梁稳稳地架了上去，所有人都鼓掌叫好。我站在人群里，
看着那崭新的房屋骨架，心里充满了成就感。就在这时，顾淮安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拉着我的手，走到了院子正中央，走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下。“玉禾。”他喊我的名字，
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紧张。我看到全村的乡亲们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我们。“今天，
当着全村父老乡亲的面，我有些话想说。”顾淮安深吸一口气，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牢牢地看着我。然后，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这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缓缓地，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从口袋里，
掏出了一个小东西。那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那是一枚用黄澄澄的弹壳，
精心打磨成的戒指。弹壳上，还刻着两个小字：玉禾。他的手有些抖，但他的声音，
却无比清晰和坚定。“苏玉禾同志，”他仰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以前，
在那种情况下，是我娶了你。但那不算数。”“现在，我想请求你，嫁给我。”我的眼泪，
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我不是那个需要被安排、被同情的苏玉禾了。
我是他想要并肩一生，想要郑重请求的爱人。“嫁给他！嫁给他！”“玉禾，快答应啊！
”全村的人都在起哄，向东和盼盼更是激动地又蹦又跳，连念念都在人群里拍着小手。
我哭着，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顾淮安笑了，他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
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冰凉的金属，却带着滚烫的温度。我拉着他站起来，
我们补办了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婚礼。婚礼那天，我穿着红色的新衣，
顾淮安也换上了一身笔挺的军装。向东、盼盼和念念，是我们的花童。我们一家五口，
站在新房的门前，接受全村人的祝福。日子越过越好，
“苏记卤味”成了省里都叫得响的牌子。我没有忘记村里人，我出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