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弹一曲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我就嫁给你。”秦晚说这话时,
视线甚至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她那双精致的高跟鞋踩在天琴娱乐集团总部大厅光洁如镜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唯一的杂音是远处地板打蜡机微弱的嗡鸣。那个清洁工,江修,
一个肩背宽厚、沉默寡言,看上去年近四十的男人,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仍蹲在那架宛如艺术品、静静伫立在玻璃与钢铁中庭中心的三角钢琴前,
正用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擦拭着琴腿,仿佛那不是一件办公装饰,而是一件神圣的器物。
秦晚终于抬起了眼,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听见了吗?”男人这才看向她,
一双眼眸是介于墨绿与灰白之间的奇特色调,清澈,却又深不见底。他缓缓站起身,
一只手还轻搭在琴凳上。“听见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但那首曲子,
不是因为一句挑衅就能随意弹奏的。”秦晚好看的眉毛挑起一边。“所以,
你的确知道这首曲子。”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回到自己的工作中,将手中的抹布叠好,
那份精准,仿佛在折叠一件珍贵的丝绸。秦晚又审视了他片刻,而后轻轻哼了一声,
转身离去。“我就知道。”她不知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也许是这栋她一手建立的商业帝国,
在又一个深夜里显得格外孤寂。也许是这架在无人欣赏的璀璨灯光下闪耀的钢琴,
透着一股不合时宜的浪漫。又或许,是这个男人看待钢琴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件物品,
而像在追忆一段往事。无论如何,那个瞬间已经过去。她走进专属电梯,刷了卡,
消失在她亲手打造的王国深处。当江修擦去黑色漆面琴盖上最后一枚指印时,
整栋大楼已陷入彻底的沉寂。他环顾四周,而后悄然滑坐到琴凳上。
他的手指悬停在黑白琴键上方,并未按下,只是虚虚地覆着,仿佛在寻回它们曾经的归属。
他没有弹。他只是闭着眼睛坐在那里,倾听着寂静。
一种形状如同他多年未曾触碰的记忆的寂静。次日清晨,
助理小林递给秦晚一份报告和一杯手冲咖啡,并开始汇报当天的行程。
但秦晚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的目光被大厅玻璃墙另一侧的钢琴牢牢吸引,
琴盖上一抹极淡的印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她记得他那只手曾放在那里,
记得他眼中的沉静。“小林,”她打断助理,“夜班的清洁工是谁?”小林愣了一下。“呃,
叫江修,六个月前入职的。怎么了,秦总?”秦晚没有回答,只是又盯着钢琴看了一秒,
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向她的日程表。那天深夜,所有人都离开后,秦晚又回到了办公室。
大楼睡着了,她却没有。
铺天盖地的项目、没完没了的电话会议、一场她毫不在乎的庆功晚宴。她合上笔记本,
向楼下走去。某种莫名的牵引力将她拉向大厅。灯光调得很暗,
给钢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他果然在那里,江修,再次跪着,擦拭着黄铜踏板。
她清了清嗓子。“我为昨天的话,向你道歉。”他动作未停,甚至没有一丝迟疑。“为什么?
”“为我的居高临下,”她说着,双臂环在胸前,“那句关于肖邦的评论,很愚蠢。
”这次他停顿了一下。“大多数人不会记得。”“我什么都记得,
”秦晚的声音里带着她惯有的自信,“我就是这样走到今天的。”江修站起身。
“那你也应该记得,肖邦不是派对上的助兴把戏。他是融入音乐的祷告。”她歪了歪头,
竟被他勾起了兴趣。“你说话的口气,像个真正的演奏家。”他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
“我弹过很多东西,不代表我现在还弹。”“为什么?”“因为有些东西,
当你不再需要它们来生存时,它们也就不再属于你了。”秦晚沉默了。半晌,
她说:“这听起来,像一个男人失去了远超预期的东西后才会说的话。
”江修长久而认真地看着她,然后轻轻点了一下头。“晚安,秦总。”他转身要走。“等等。
”他停下脚步。她走到钢琴旁,手指沿着琴身边缘划过。“帮我个忙。
下次我再说些不经大脑的话,直接提醒我。”“你经常说吗?
”“只有当我感觉到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时。”江修的目光柔和下来。
“你比你想象的要理解得多,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而已。”楼上的监控,
静静记录着两人离开后空荡荡的大厅。无人留意到,那架钢琴周围的气场,
已然发生了微妙的改变。第二天一早,清洁人员在谱架上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音乐片段。手写的四个小节,半段旋律,一个开头,像某人刚刚忆起如何开始。
掌声本该是胜利的凯歌,此刻在秦晚耳中却是一阵沉闷的轰鸣,像被困在古老庙宇里的风暴。
她站在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后,背靠着冰冷的墙,一只手仍在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勉强撑完了三分半钟的巴赫。音符粘连,节奏两次失准,左手甚至一度僵住,
被一个她叫不出名字的记忆死死攫住。尽管台下的宾客礼貌地鼓掌,
她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困惑:“她怎么了?”“是故意设计的吗?”“她还好吗?
”她不好。秦晚已经十八年没碰过钢琴了。晚宴原定的嘉宾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钢琴家,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整个团队陷入混乱。没有时间另请高明,董事会半开玩笑地问她,
能否为开场“随便弹点什么”。她僵硬地微笑应下,然后把自己锁在练习室里整整四小时,
试图唤醒手指深处早已沉睡的记忆。她本该拒绝,但骄傲是种奇怪的东西,它宁可让你焚身,
也不许你低头。后台,秦晚缓缓呼出一口气,松开紧攥的双手。她不想要同情,
只想要片刻的喘息。她从侧门溜了出去,上海深夜的凉风如刀锋般穿透她的晚礼服。
员工停车场空空荡荡,只有几辆货车在低声嗡鸣。就在这时,一阵音乐传来,轻柔、澄澈,
脆弱如水上月光。是一架钢琴,弹奏的竟是同一首曲子,但这一次,每个音符都像一次呼吸,
每次停顿都像一次心跳。她循声而去。在装卸平台后的一个储藏间里,
仅由一盏昏黄的灯泡照亮,摆着一架饱经风霜的旧钢琴。而在琴前演奏的,正是江修。
他微闭着双眼,坐姿中透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纪律。他起初没注意到她。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精准得仿佛不是在思考,而是在感受。秦晚震惊地站在原地,
连寒冷都忘了。这不仅是弹得好,而是他仿佛活在这首歌里,仿佛是音乐认识他,
而非他认识音乐。终于,他抬起头,看到了她。最后一个**融入了阴影。“我以为你走了。
”他轻声说。“我是走了,”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你开始弹了。”江修缓缓站起身。
“没想到会有人听见。”“是巴赫,”她说,“你今晚的选择。你在中间的过渡太急了,
手也僵硬了,肩膀绷得太紧。”江修交叉双臂。“你在听。”“秦总,你那不是在演奏,
是嘶吼。”这话刺痛了她,并非因为刻薄,而是因为真实。她吸了口气。
“你怎么会弹这首曲子?”他沉默片刻,然后说:“很久以前,
为我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弹过。”秦晚走上前,声音更轻了。“你不仅仅是个清洁工,对吧?
”“就像你不仅仅是个总裁一样,”他回答。“我们都穿着各自的制服,躲在下面罢了。
”他们之间的沉默再次蔓延,浓密得像一个等待降临的**。
秦晚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擦地板,擦钢琴,躲在后台。
”江修回答时,目光投向了远方。“因为生活,才是那个最无情的窃贼。它夺走你挚爱的,
只留给你赖以生存的。而有时候,生存的样子,就是推着一个拖把。”秦晚的喉咙发紧。
“这不过是你为你放弃了,找的诗意借口。”他转过身来,眼神并非愤怒,
而是如磐石般沉稳。“我没有放弃,我付出了一切。这有本质的区别。”在那一刻,
秦晚终于看清了,那个停止弹琴的男人,不是因为天赋耗尽,不是因为无人赏识,
而是因为有某个东西,或某个人,比音乐本身更重要。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今晚,
本该站在台上的是你。”江修摇摇头。“那不是我的位置。”“那你的位置在哪儿?
”她走近一步,追问道,“总不会是在一辆清洁推车后面。”他看着她,
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悲伤,又像是更古老的东西。“我的位置,
”他缓缓地说,“是在最需要我的人身边。”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仿佛一曲终了,
再无留恋。秦晚僵在原地,夜色如潮水般将她包围。她想起自己签下的所有天才,
那些追名逐利如同追逐氧气的演奏家。可眼前这个男人,弹了一曲她永生难忘的歌,
却像拂去尘埃般,转身离去。仿佛那是一切,又仿佛,那什么都不是。那晚,回到顶层公寓,
秦晚彻夜未眠。她翻遍了所有她能接触到的数据库、新闻剪报、旧音乐会节目单。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东西,能把一个叫江修的清洁工和音乐圈联系起来,
除了一张在蒙特利尔室内音乐会上的模糊照片。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脸庞青涩,
但那双眼睛,那份沉静,和江修如出一辙。照片下的说明是:江修,
2005年圣乔治古典新星赛决赛选手。被誉为古典乐坛最受期待的新星,
却于2009年销声匿迹。秦晚向后靠去,心跳如鼓。江修不是清洁工。
他是一颗陨落的星辰,一颗让世界忘记他曾如何燃烧过的星辰。而不知为何,
她一点也不想忘记他。“告诉我真相。”秦晚说。江修甚至没眨眼,
只是从他正在行政茶水间擦洗的不锈钢水槽前抬起头。“关于什么?”“关于你是谁。
”她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我花了三个小时,翻遍了从上海到蒙特利尔的音乐档案。
你不是一个‘懂点巴赫’的人。你是江修,是决赛选手,是冉冉升起的新星,
是一个人们以为会成为传奇的名字。”江修沉默地冲洗着抹布。“你在2009年消失了,
”她继续道,声音低沉而稳定,“没有丑闻,没有告别巡演。你就是蒸发了。现在,
你却在这里推着清洁车,而那些连你的演奏技巧都望尘莫及的人,
正在你走过的走廊里享受着起立鼓掌。”他轻轻放下抹布。“你功课做得不错。
”“我一向如此,”她说,“我不喜欢我的地盘里有我解不开的谜。”江修擦干手。
“我不是谜,秦总。我只是一个在做自己工作的男人。”“不,”秦晚走近他,
“你是个在躲藏的男人,我想知道为什么。”良久的停顿后,他叹了口气,靠在柜台上。
“你有没有在某一瞬间,失去过所有对你有意义的东西?”秦晚哑口无言。
“你用半生去训练,去精通一件事,”江修继续说,眼神飘向远方,“你为它呼吸,
为它失眠,为它流血。然后有一天,它不再足够了。不是因为你不够好,
而是因为生活递给你一张全新的乐谱,对你说:‘弹这个吧。’而那首曲子,
是用你从未见过的调式谱写的。”“那个瞬间,是什么?”她问。他犹豫了一下,
然后用一种平静到决绝的语气说:“我的妻子……癌症。她在2009年春天走了。
我们的女儿,月牙儿,当时才两岁。”秦晚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不能带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去世界巡演,也不能一边上大师课,
一边在她半夜咳嗽醒来时守在她身边。我必须选。”“你选择了她。”她轻声说。
他没有否认。又是一阵沉默,但这一次,气氛变得不同,柔和而肃穆。秦晚吞咽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做到。”“当有个小生命需要你才能活下去时,
你会惊讶于自己能做到什么。”她坐在他对面的柜台边上。“所以,你放弃了一切。
”“我放弃了舞台,”江修说,“不是音乐。”“那它现在在哪里?”她问,“那音乐。
”他的目光掠过她,又移开。“多数时候是沉睡的。有时在她笑的时候,或她安睡的时候,
它会醒来。但我不弹了。”“为什么?”“因为现在当我坐在琴键前,
我听到的是我失去的一切。”秦晚长久地看着他,然后轻声说:“你错了。”江修挑起眉。
“你听到的不是你失去的,”她说,“你听到的是你爱过的人。这不一样。
”房间里的空气变得沉重而神圣。江修审视着她。“你怎么知道?”秦晚的声音微颤。
“因为我也很久不弹了,因为不同的原因。但那份寂静,我很熟悉。”“我十二岁那年,
”她说,眼睛盯着地板,“我父亲是个作曲家,才华横溢,却也偏执易碎。音乐是他的神,
也是他的魔咒。有天晚上,我弹错一个音。他说:‘在你配得上被倾听之前,
别再碰那架钢琴。’从那以后,我再也没碰过。”江修的下颚绷紧了。“你还信他的话?
”秦晚抬起头。“我不知道。但我依然能听见他的声音。”江修走到水槽边,再次冲洗双手,
然后轻轻关掉水。“你有没有,为某个不认识你的人弹过琴?”“没有。”“那也许,
这就是我们都缺少的。”第二天深夜,秦晚回到大厅。钢琴在昏暗的灯光下静静闪耀。
她坐下,双手悬在琴键上方。然后,轻柔地,试探地,她开始弹奏。起初的音符磕磕绊绊,
像一个在失语多年后重拾语言的人。突然,另一双手加入了她。不突兀,不炫技,
只是在那里,在她失落的地方托起旋律,在她单薄的音符周围,
构建起如同第二次机会般的和声。她没有抬头,也不需要。江修就坐在她身边,
弹奏得仿佛过去从未追赶过他们。他们一起弹奏,
一段由破碎的节奏和半生不熟的音阶拼凑而成的旋律,然而不知为何,它很美。曲终,
两人久久未语。然后江修说:“你不确定的时候,左手还是会紧张。
”秦晚呼出一口她一直憋着的气。“我的心也是。”他看着她。“这两者通常是相连的。
”她转向他。“我们刚才弹的是什么?”“不知道,”他说,“我们编的。”秦晚笑了。
不是那种在商场上练习过千百遍的笑容,而是真实的,疲惫的,却温暖的。
“也许我们该找一天完成它。”江修点点头。“也许,我们已经开始了。”后来,
当秦晚独自乘电梯回到顶层时,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情绪。希望。它不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更像一把尘封已久的钥匙,在心里最深处的锁孔里,轻轻转动了一下。
而在那所有关于肖邦、巴赫和父亲的回响之下,她听到了一个全新的旋律。一个不属于失落,
而可能,仅仅是可能,属于她的旋律。秦晚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
这间公寓不像一个清洁工的住所。它不大,不奢华,但充满了温暖的生活气息。
每处都一尘不染。一张磨损的沙发对着一面挂满裱框乐谱的墙,
一个旧书架上塞满了古典乐谱和儿童绘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煮茶香。而客厅的核心,
是一架立式钢琴,朴素但保养得极好,被安置在窗下,阳光像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
秦晚本没打算进来。只是在一次晚餐后送江修回家,
他那个叫月牙儿的女儿就拉着她的手说:“阿姨,来看看我的音乐墙。”还没等秦晚拒绝,
她已经被拉了进来。此刻她僵在原地,目光被那架钢琴牢牢锁住。“一切都从那里开始,
”江修轻声说着,端着两杯热茶从她身边走过,“月牙儿朝着那张琴凳迈出了第一步。
我当时在弹肖邦,她就放开桌子,直直地走向了音乐。
”月牙儿自豪地笑着说:“我摸到了最低的那个音,像魔法一样!”秦晚微笑着,啜了口茶。
“这里闻起来像记忆。”江修在她对面坐下。“大多数时候,悲伤就是这样,
带着锋利边缘的记忆。”月牙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双手捧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
“爸爸的歌,”她宣布道,“嗯,一半的歌。他说大多数都在睡觉。”秦晚挑眉。“睡觉?
”江修挠了挠后颈。“一些没完成的曲子,我太累,或者说太害怕,没能把它们写完。
”秦晚温柔地接过文件夹。第一页是一段精致的旋律,用铅笔手写,
音符像私语般在五线谱上盘旋,却在乐句中途戛然而止。“这是你写的。”他点点头。
“很久以前了。”“很美,”她用指尖描摹着最后一个小节,“但停得太早了。
”江修耸耸肩。“很多事情都是如此。”又是那种意味深长的沉默。
月牙儿轻声说:“爸爸以前在我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弹琴,我总是在听。”秦晚转向她。
“你也弹吗?”“我试试,”月牙儿自豪地说,“但我的手指太短了。”“它们会长长的,
”江修说,“而且它们已经比大多数人的心懂得更多了。”后来,月牙儿去睡觉了,
秦晚发现自己坐在了琴凳上。她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下坐在江修旁边,
那份未完成的乐谱仍在他们面前。“为什么是这首?”她问,“为什么不写完它?
”他沉默了很久。“因为这是为某个我没来得及说再见的人写的,”他终于说,“写完它,
感觉就像……画上了句号,就像她真的走了。”秦晚没有问是谁,她不需要。
她把手放在琴键上,试探着。“我想,”她缓缓地说,“有些歌注定不是结局,
它们是敞开的门。”他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完成它?”“不,”她回答,
“我觉得我们应该。”一次呼吸,一次停顿,一束火花。然后,他们的手一起移动,
填补着空白的小节,不完美,但真实。这不再关乎技巧,关乎的是陪伴。“你提前转调了。
”江修突然说。“我知道,”她笑了,“感觉对了。”他带着假装不赞同的表情摇了摇头。
“你在打破规则。”“规则从未独自抚养过一个孩子,”她轻声说,
“规则没有在你世界崩塌时将你维系在一起。”江修看着她。“不,但音乐做到了。
”时钟敲响午夜时,他们才惊觉。江修起身送她到门口,在她踏出之前,她转过身。
“我一直在想你说的关于生存和牺牲的话,我意识到了一些事。”“什么?
”“你不是未完成的,江修。你只是在等待对的人来翻开下一页。”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也许是时候了。”当门在他们之间关上时,秦晚意识到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害怕,
也没有这么鲜活了。不是因为他是谁,而是因为和他在一起时,她是谁。那晚,
在她的顶层公寓里,秦晚独自坐在她那十多年未曾触碰的钢琴前。她打开琴盖,
将手放在琴键上,完成了他开始的那个乐句。秦晚下一次来访并非计划之中。
她告诉自己只是顺道,但事实是,顶层公寓里的寂静又开始变得震耳欲聋。她开始明白,
有时候你怀念的不是音乐,而是那个让你想去倾听的人。当江修打开门,
月牙儿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抱住她。“你回来啦?我正在练习新曲子,还给它起了个名字!
”秦晚蹲下来。“是吗?叫什么?”月牙儿举起一张纸,
上面用彩笔写着四个大字:《永不沉睡的歌》。江修在她身后挑了挑眉。
“她的起名风格总是这么夸张。”秦晚笑了。“不,她懂得大多数作曲家都忘了的事,
那就是真正的音乐在音符停止时并不会结束。”他们再次围在钢琴旁。
秦晚注意到月牙儿的坐姿惊人地端正。江修坐在她旁边,温柔地调整着她的手腕。
月牙儿开始弹奏,节奏有些奇特。“我听到的是三拍子,不是四拍子。”秦晚歪了歪头。
“你听到了?”月牙儿谦虚地耸耸肩。“闭上眼睛听,它就在那里。”江修咧嘴笑了。
“她有那种老师们说的绝对音感。”秦晚看着这个小女孩像解锁藏宝图一样弹奏着,
对江修说:“你没告诉我她有天赋。”“她不是我的战利品,”江修回答,“她只是月牙儿。
”秦晚与他对视。“这是一个父亲能说的最美的话。”练习后,月牙儿蜷在沙发上画画,
画着长翅膀的钢琴和心形的音符,还有一幅画上是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旁边标注着“秦晚女王”。秦晚看到时笑了。“我可从没当过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