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漫长,我们身在何方

时光漫长,我们身在何方

东北老刘 著
  • 类别:短篇 状态:已完结 主角:陈默林晓冉 更新时间:2025-08-20 15:53

《时光漫长,我们身在何方》这是东北老刘的一部耐人寻味的小说,小说情节很生动!主角是陈默林晓冉,讲述了:“瞅瞅人家隔壁林教授家的晓冉,那才叫读书的料!你再看看你?棉纺厂的命,偏生揣颗状元的心!厂里招工考试的通知都贴门口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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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99年,筒子楼里的陈默爱上了隔壁教授的女儿林晓冉。>他熬夜给她补数学时,

    她偷偷在草稿纸角落画他的侧脸。>高考前夜,他撞见有人篡改她的志愿表,

    搏斗中肋骨**肺叶。>醒来时,她已拿着“录取通知书”北上,而他成了“落榜混混”。

    >六年后清华实验室里,她指着他的工牌冷笑:“顶替者?”>他低头擦试管:“修仪器的,

    不配和博士说话。”>直到她父亲临终递来铁皮盒——>里面是染血的志愿表碎片,

    和他当年没寄出的信:>“往前走,别回头。陈默爱林晓冉,在1999年,在永远。

    ”---1999年的夏天,蝉鸣像是被泡在粘稠的热油里,一声声拖得老长,

    有气无力地贴在棉纺厂家属区斑驳的墙上。

    空气里浮动着棉絮、劣质煤烟和隔夜饭菜混合的、属于筒子楼特有的、沉闷而微馊的气息。

    陈默家那扇薄木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更燥热的风。

    他娘张凤兰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盆进来,盆里堆着刚洗好的工装,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洇湿了门口坑洼的水泥地。她一眼瞥见陈默还窝在窗边那张吱嘎作响的破竹椅上,

    手里捧着本边角卷得厉害的物理书,眉头就拧成了疙瘩。“还看!还看!

    眼珠子掉书里抠不出来是吧?”张凤兰把盆往墙角铁皮桶上一墩,水花溅出来,

    “瞅瞅人家隔壁林教授家的晓冉,那才叫读书的料!你再看看你?棉纺厂的命,

    偏生揣颗状元的心!厂里招工考试的通知都贴门口了,麻溜给我报名去!”陈默没抬眼,

    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粗糙的边缘。窗框锈得厉害,框住外面一小片灰蒙蒙的天,

    几根晾衣绳横七竖八地切割着视野,挂满了各家各户洗褪了色的“万国旗”。

    筒子楼像一口巨大的、密不透风的蒸笼,把人身上最后一点精气神都蒸腾干净。

    只有偶尔从隔壁飘来的、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像一缕微凉的风,

    短暂地拂过这令人窒息的闷热。那是林晓冉在弹琴。肖邦的曲子,

    带着点不属于这里的清澈和忧伤。“听见没?”张凤兰拔高了嗓门,手指几乎戳到他太阳穴,

    “哑巴了?”陈默这才慢吞吞合上书,

    书皮上“高中物理(下册)”几个字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听见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张凤兰鼻腔里重重哼出一股气,像头疲惫的老牛,转身去收拾屋里永远也理不顺的零碎。

    陈默的目光却越过糊着旧报纸的窗玻璃,投向隔壁那扇紧闭的、刷着淡绿色油漆的门。

    门后面,是另一个世界。林国栋教授,晓冉的父亲,说话永远慢条斯理,

    带着眼镜片也挡不住的温和书卷气。林晓冉,

    像一株误入瓦砾堆却依旧努力向着阳光生长的嫩苗,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子,

    抱着厚厚的书本匆匆走过油腻腻的公共水房时,是整个灰扑扑的筒子楼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那色彩,是陈默贫瘠青春里,偷偷珍藏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月光。

    ***月光真正照进他角落里的机会,来得猝不及防。傍晚,公共厨房里油烟呛人。

    陈默正埋头对付他家那个脾气比张凤兰还大的煤球炉子,烟囱有点堵,火苗蔫蔫的,

    锅里熬着的绿豆粥半天没个动静。额角的汗顺着眉骨往下淌,蛰得眼睛发涩。“陈默?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像一滴冰水落进滚油锅。他猛地一激灵,

    差点把火钳扔锅里。回头,林晓冉就站在油腻腻的水泥台子边,手里捏着几张卷子,

    脸上带着点窘迫的微红。“呃……能,能帮我看道题吗?”她往前递了递卷子,

    手指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和他沾满煤灰的手指形成刺眼的对比。

    卷子上用红笔打了个巨大的叉,旁边是林国栋力透纸背的批注:“思路混乱!基础不牢!

    ”是数学。立体几何。陈默一眼扫过去,心里那点因为被她主动搭话而掀起的惊涛骇浪,

    奇异地被一种更熟悉的镇定压了下去。数学是他的王国,是他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泥沼里,

    唯一能昂首挺胸的领地。“这里,”他接过卷子,

    手指点向一个被林教授圈出来的辅助线位置,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添一条线,

    连接PD和QC,你看,这样……两个看似无关的四面体,体积比就出来了。

    ”他顺手从窗台上摸过半截粉笔头——不知哪个孩子遗落的——就在油腻的台面上画起来。

    线条干净利落,空间关系瞬间清晰。林晓冉凑近了看,发梢几乎蹭到他的手臂,

    带着淡淡的、清爽的香皂味。她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眼睛亮起来:“原来是这样!

    我怎么就没想到?”她抬起头看他,脸上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钦佩和喜悦,“陈默,

    你真厉害!”那一刻,

    烟味、煤炉的闷热、张凤兰在屋里数落他爹的唠叨……所有令人烦厌的背景音都潮水般退去。

    世界只剩下眼前少女晶亮的眼眸,和她那句“你真厉害”,像一颗裹着蜜糖的子弹,

    精准地击中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留下甜蜜而持久的震荡。“没…没什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飞快地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根和几乎控制不住要扬起的嘴角。

    于是,补课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地点就在公共厨房靠窗那个还算干净的角落,

    时间通常是晚饭后,趁着各家各户锅碗瓢盆交响曲的间隙。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头顶,

    投下两人靠得很近的影子,在油腻的墙壁上晃动。

    陈默把他那点从牙缝里省出来、原本打算换新参考书的钱,

    悄悄变成了玻璃纸包装的水果硬糖。每次讲完一个难点,看她蹙着的眉头舒展开,

    他就会像变戏法一样,从裤兜里摸出一颗糖,轻轻推到她摊开的草稿纸旁边。橘子味的,

    苹果味的,柠檬味的……廉价的香精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混合着煤烟和饭菜的气息,

    竟也奇异地生出一丝甜。林晓冉会像偷到油的小老鼠,眼睛弯弯地快速剥开糖纸,

    把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小块。然后,她会拿起铅笔,在厚厚的演算纸边缘,

    在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形缝隙里,偷偷地、飞快地勾勒几笔。有时是一个专注的侧脸轮廓,

    有时是一只握着粉笔的手,线条简洁却传神。她画得很小心,画完就用胳膊肘压住,

    或者迅速翻过一页,假装继续做题。陈默假装没看见,心跳却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

    在胸腔里咚咚地撞。那些隐秘的线条,是他贫瘠世界里最珍贵的涂鸦。

    铁皮糖盒里的糖越来越少,陈默的心却像被那些糖纸一层层包裹起来,越来越满,越来越亮。

    他几乎要相信,那条通往林晓冉世界的、看似遥不可及的路,正被他自己笨拙却坚定地,

    用粉笔和公式,一颗糖接着一颗糖,一寸寸铺就。高考,就是这条路的尽头,

    那座必须翻越的山。他拼了命地学,眼底熬出浓重的青黑,像被人揍了两拳。支撑他的,

    除了那点不甘沉沦的倔强,就是厨房灯光下,少女低头演算时露出的那一小段白皙的后颈,

    和她偶尔抬头望向他时,眼睛里闪烁的、名为希望的光。***高考前三天,

    筒子楼里的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紧张无声地蔓延。陈默家更是低气压中心。

    张凤兰看着他蜡黄的脸色和深陷的眼窝,数落声都少了,只剩下唉声叹气,

    目光里交织着心疼和一种认命的麻木。他爹**蹲在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最便宜的卷烟,

    烟雾缭绕里,眉头锁得死紧。傍晚,陈默觉得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浸透水的棉花,

    沉甸甸、木乎乎的。他放下笔,想去水房洗把冷水脸,清醒一下。刚走到昏暗的楼道拐角,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点焦躁的男声飘了过来,像毒蛇吐信。

    “……林国栋那个老顽固油盐不进!名额就这一个,晓冉成绩太稳,她上了,

    我家强子怎么办?他那分数,悬!”是赵副厂长,棉纺厂管后勤的,

    他儿子赵强和陈默、林晓冉同校,成绩常年吊车尾。另一个更谄媚的声音响起,

    是厂办的小王:“赵厂,您别急。林教授清高,可档案袋……它又没长眼睛!

    今晚保管室老李值班,他儿子转正的事儿……”“手脚干净点!”赵副厂长声音透着狠厉,

    “志愿表,尤其是第一志愿那张,给我换了!清华?哼,让她去不成!只要第一志愿录不上,

    后面那些二流学校,以她的心气儿,能甘心去?复读一年,黄花菜都凉了!

    名额自然落到后面够得着的人头上……”陈默浑身的血“嗡”的一下全冲到了头顶!

    手脚冰凉,呼吸骤停。他们要害晓冉!要偷走她凭实力挣来的未来!

    那扇他以为正被自己努力推开的光明之门,有人竟想从背后,用最肮脏的手,将它彻底焊死!

    一股从未有过的蛮力冲垮了理智。陈默像一头被激怒的幼兽,低吼一声,

    从拐角阴影里猛地冲了出去!“你们敢!”他双眼赤红,

    不管不顾地扑向正凑在一起密谋的两人。赵副厂长和小王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

    “小兔崽子!”赵副厂长看清是陈默,惊怒交加,脸上横肉抖动,“找死!

    ”他仗着人高马大,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扇向陈默的脸颊。陈默偏头躲过,

    拳头带着风声砸在赵副厂长肥厚的肚腩上。小王也反应过来,从侧面死死抱住了陈默的腰。

    三个人在狭窄、堆满杂物的楼道里扭打成一团,

    沉闷的肉体撞击声、粗重的喘息和压低的咒骂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陈默像疯了一样,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得逞!晓冉的前程不能被毁掉!混乱中,

    不知是谁狠狠推搡了一把。陈默脚下被一个废弃的蜂窝煤炉绊住,身体彻底失去平衡,

    朝着楼道转角处那截凸出、锈迹斑斑的铁制楼梯扶手,像根折断的芦苇般,

    斜着重重撞了上去!“呃啊——!”一声短促而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陈默喉咙里挤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赵副厂长和小王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惊恐地看着他。

    陈默只觉得右肋下方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剧痛!

    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进去,还在里面残忍地搅动。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带来灭顶的撕裂感。他眼前阵阵发黑,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背心,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冰冷的铁扶手滑坐在地,蜷缩起来,

    剧烈地颤抖。赵副厂长最先反应过来,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看见,

    他一把拽住吓傻了的小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快走!当…当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像见了鬼一样,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楼道另一头的黑暗里,

    留下陈默蜷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被剧痛和窒息感淹没,

    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可怕的、破风箱般的嘶鸣。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

    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对门传来开门声和林国栋教授关切的询问:“外面怎么了?谁在喊?

    ”脚步声朝这边靠近。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想喊,

    想说出刚才听到的一切。可剧痛让他发不出任何像样的声音,只有嘶哑破碎的气流。

    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前最后的感知,是冰冷的水泥地,浓重的铁锈味,

    还有肋下那仿佛永无止境的、要将人生生撕裂的剧痛。***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

    像无数根细针扎着神经。陈默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

    才聚焦在头顶惨白的天花板上。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噪音。“醒了?谢天谢地!

    ”张凤兰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张憔悴浮肿的脸凑到眼前,眼睛红得像烂桃,

    “你个不省心的!吓死你娘了!”浑身上下,尤其是右侧肋下,疼得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每一次吸气,都像有钝刀在肺叶深处缓慢地切割。他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冒烟,

    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别动!别说话!”张凤兰手忙脚乱地按住他,“断了根肋骨,

    差点插到肺!你个犟种!大晚上在楼道里瞎跑什么?摔成这样!”她抹着眼泪,又气又心疼,

    “医生说万幸没戳穿肺,不然命都没了!可这伤……高考…高考是甭想了!

    ”高考……这两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陈默混沌的意识里。剧痛似乎都退居其次。晓冉!

    志愿表!赵副厂长!他猛地激动起来,想撑起身,剧烈的疼痛和窒息感瞬间将他击倒,

    眼前金星乱冒,只能痛苦地蜷缩着,发出压抑的**。“我的祖宗!你还要不要命了!

    ”张凤兰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按住他。“晓……晓……”陈默拼尽全力,

    也只能挤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眼神焦急地望向门口方向。“晓冉?”张凤兰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神色,更多的是麻木的认命,“哦,林家姑娘啊……早走了。

    昨儿个一大早,北上的火车,清华!啧啧,人家那才叫出息,是飞上枝头的金凤凰!

    通知书都拿到手了!老林家昨天中午还请了客,在国营饭店,

    热闹着呢……”通知书……拿到了?清华?陈默僵住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赵副厂长他们……得手了?他们换了志愿表,

    然后晓冉收到了假的清华录取通知书?她就这样,带着满心的憧憬和希望,

    踏上了那趟开往虚幻未来的列车?而他,躺在病床上,

    断掉的肋骨提醒着他那场螳臂当车的徒劳挣扎,像一个残酷的笑话。“走了好,

    走了好……”张凤兰还在絮叨,声音带着点认命的释然和不易察觉的酸涩,“走了,

    也省得你胡思乱想……咱跟人家,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等你好了,

    厂里招工……”后面的话,陈默一个字也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巨大的、空洞的轰鸣。

    窗外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照进来,白晃晃的一片,刺得他眼睛生疼。他慢慢转过头,

    把脸埋进带着消毒水味的、粗糙的枕头里。肋骨处的剧痛似乎麻木了,

    另一种更深邃、更绝望的钝痛,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来,无声地啃噬着他残存的意识和力气。

    走了。他的月光,带着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谎言,永远地离开了这座灰暗的筒子楼。而他,

    被留在了原地,带着一身伤痛和一个“高考前夜瞎跑摔断肋骨”的混混名声,

    坠入了更深的泥沼。铁皮糖盒里最后那几颗水果糖,在衣兜里被体温捂得微微发软,

    此刻却像冰冷的石块,沉甸甸地硌着他,提醒着他那场短暂、甜蜜又无比残酷的梦。

    ***时间像筒子楼公共水龙头里滴答的水,不紧不慢,却足以冲刷掉许多东西。六年,

    足够一个城市改头换面,足够一个少年在生活的磨盘下,碾碎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磨出一副沉默而坚硬的壳。六年后,北京。深秋的清华园,

    空气里飘着清冷的梧桐叶气息和一种无形的、名为“顶尖学府”的压力。精密仪器实验室里,

    只有机器低沉的嗡鸣和仪器冷却液流动的细微声响。

    穿着深蓝色连体工装、戴着沾了油污的白线手套的陈默,

    正半跪在一台价值不菲的光谱仪旁边。他眉头微锁,眼神专注,

    手里的内六角扳手精准地拧动着螺丝。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被他用手臂随意蹭掉。

    右肋下方,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在某个姿势下,依旧会传来一丝隐约的、习惯性的闷痛。

    他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那个位置。“陈工,这台傅里叶红外,基线飘得厉害,

    数据根本没法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博士生走过来,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焦急,

    “王教授下午就要用数据,您赶紧给看看?”陈默没抬头,只低低“嗯”了一声,

    手里的动作没停。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筒子楼里仰望月光的少年。六年,他像块顽铁,

    在底层摸爬滚打。在南方电子厂流水线上麻木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在汽修店钻在车底,

    满身油污地拧紧一颗颗螺丝;在无数个深夜,借着工地工棚昏暗的灯光,

    啃读那些从旧书摊淘来的、沾满汗渍的仪器维修手册……汗水、油污和近乎自虐的钻研,

    终于让他握住了这把打开另一扇窄门的钥匙——成为一名精密仪器维修工程师。

    虽然依旧满手油污,但这油污,沾在清华实验室的仪器上,似乎也带上了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卑微,但至少能凭手艺,在这座曾经仰望的象牙塔里,挣得一丝立足之地。

    他熟练地拆开仪器外壳,露出里面复杂的电路板和光路系统。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极淡的、熟悉的栀子花香,混合着书本和纸张特有的洁净气息,

    随着门外涌入的空气,悄然拂过陈默的鼻尖。这气息像一把生锈的钥匙,

    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锁。他拆解电路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随即又恢复了流畅的动作,只是指关节微微泛白。“李师兄,”一个清冷而熟悉的女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表征数据异常的问题,我重新做了三组对照,

    结果还是一样。我怀疑是仪器本身……”脚步声停在离陈默几步远的地方。他的视野边缘,

    映入一双纤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再往上,是剪裁合体的卡其色休闲裤。“哦,林博士!

    ”姓李的博士生语气立刻带上恭敬,“您来得正好,我们正说这事儿呢,基线飘得厉害。

    这不,请陈工在修了。”他转向陈默,“陈工,这位是材料系的林晓冉博士,

    我们王教授项目组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仪器低沉的嗡鸣被无限放大。

    陈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时光似乎格外优待她。六年前青涩的眉眼已然长开,

    褪去了少女的柔软,多了几分清冷的知性和锐利。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下颌。只是那双曾经盛满笑意和星光的眼睛,

    此刻像蒙着一层薄冰,深邃而疏离。她穿着合体的米白色高领毛衣,

    外搭一件深灰色的薄呢大衣,身姿挺拔,像一株亭亭的白杨,

    与这间充满机油和金属气息的实验室格格不入。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落在陈默脸上,似乎在记忆库里检索着这张沾着油污、轮廓比少年时硬朗深刻许多的面孔。

    那困惑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陈默胸前挂着的工牌上。

    蓝色的带子,透明的塑料卡套,

    里面那张小小的卡片印着他的照片、名字和职位——“精密仪器维护部:陈默”。

    林晓冉的瞳孔,在看清名字的刹那,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那层薄冰瞬间碎裂,露出底下汹涌的、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她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满满的嘲讽和洞察一切的尖锐。

    “陈默?”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实验室沉闷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砸在陈默的心上,“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直直刺向他,带着洞穿一切的了然和鄙夷:“顶替者?”这三个字,如同三颗烧红的子弹,

    狠狠击中陈默。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右肋下的旧伤疤猛地抽痛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猛地低下头,

    避开了她那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烧穿的目光。胸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当年志愿被篡改的真相?还是……她把他当成了顶替她名额上位的卑劣小人?

    无数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最终,只化为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御姿态。

    他拿起手边一块沾满油污的深蓝色绒布,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拭着手中光亮的金属部件,

    仿佛要将上面根本不存在的污渍连同自己的难堪一起擦掉。

    绒布摩擦金属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刻意划下的、深不见底的鸿沟:“修仪器的,脏手。”他顿了顿,

    目光死死盯着手中被擦得锃亮反光、映出自己模糊扭曲倒影的金属零件,不敢再看她一眼,

    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语调最后一丝平稳,“不配和博士说话。”***林晓冉没有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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