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催债短信像暴风雨手机在牛仔裤兜里发起火车的轰鸣，一直不停。
我正蹲在人才市场的台阶上啃着凉透的肉包。「林宛，欠的五万该还了，
你妈住院借的这笔钱，当初说好了三个月，这都半年了。」屏幕亮着，来信人是“张叔”。
我盯着讯息，咬包子的牙松了松，凉了的肉腥味顺着喉咙上涌。张叔是父亲生前的好友，
去年冬天我妈突发心梗，手术费差五万，是他揣着存折连夜跑来医院塞给我的。
当时我红着眼保证「叔，开春我就还你，绝不耽误。」开春到现在，已过半年。
手机再次轰鸣。这次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您的某呗应还5w，逾期将会影响您的征信，
请及时还款。我把手机按灭塞回口袋，
盯着人才市场玻璃门上——一个头发油乎乎贴在额头上，T恤洗的发皱，
牛仔裤已成破败风的女人。没错，这个三十岁活的像团没人收拾的垃圾的人是我。
三年前我还不是这样，那时的我月薪八千，虽然每天打工都被客户气到想离职，
但是日子过的还算舒适，偶尔多拿一点提成，租着带着阳台的一居室，
周末偶尔画个小妆约朋友出去逛街看电影。我妈总说「宛宛，攒点钱，别乱花。」
我嘴上应着，心中却想，三十岁还早，日子应该过的松快些。变故是从去年开始的。
公司裁员，我拿着N+1的补偿款失业了，本想着休息一段时间再找工作，
没曾想我妈突然住院。手术费、ICU、后续复查拿药，把补偿款花的底朝天，
还欠了10w。网贷利息超级高，想着很快就能找份工作几个月就还上了，结果工作没找到，
又在别的app上借了还，借了还，以至于贷款利息滚的比我头发打结都快。这半年，
我投了上百份简历，面试了二十多家公司。不是嫌我年纪大，就是嫌我空档期太长。
「你三十岁，做行政？没结婚没孩子，我们怕你干不长。」HR打量我半天，说出残酷真相。
我落寞的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他们穿着光鲜，眼睛带着对未来的光，
突然想起二十出头的自己，紧张的攥着简历，因为面试累的满头大汗，笃定未来的无限可能。
不曾想，不过十年，我却困在了三十岁、还不清的巨款、找不到一份所擅长的工作。
手机响起音乐，是妈妈的专属**，我深呼一口气「喂？妈。」「宛宛，你吃饭了吗？
去面试了吗？」妈妈的声音比上周听起来有力量了些，她总怕我担心，
每次打电话都强装精神。「吃了，刚面试完一家，说等通知呢。」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
用脚尖碾着泥土中旺盛的小草，「你别操心我，好好养病，按时吃药，多休息。」「知道，
知道」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张叔……没找你吧？我昨天在街上碰见他，
他没提钱的事，可我心里不落忍。」「没找，他说不急，让我先顾着你。」我喉咙发紧，
赶紧岔开话题，「妈，我这还有事，先挂了啊，晚点给你打。」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屏幕——那是三年前我和我妈在西湖边拍的，我妈笑起来眼角有皱纹，
我搂着她的肩，比着剪刀手。那时候真好啊，天是蓝的，风是暖的，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起风了，吹得人发冷。我把没吃完的半个肉包塞进塑料袋，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手机日历显示今天是周三，离某呗还款日还有两天。2旧友的消息像根刺从人才市场出来，
我没直接回出租屋。那间月租六百块的隔断间，暗得像口井，回去了就只想窝在床上发呆，
越呆越慌。我沿着路边慢慢走，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瓶最便宜的矿泉水，
对着冰柜里的便当看了半天，还是没舍得买。手机微信响了，是大学室友群。点开，
是李薇发的照片——她抱着个婴儿，背景是装修得像样板间的客厅，配文：“兜兜百天啦，
谢谢姐妹们的祝福～”群里立刻热闹起来。王萌发了个红包，说「薇薇好幸福！
兜兜太可爱了！」赵倩接话「我上周刚去看了，薇薇家那套江景房视野绝了，羡慕哭！」
我盯着照片里李薇手腕上晃眼的金镯子，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打出一个字。
李薇是我们宿舍最“早慧”的一个，大学毕业就嫁了个做建材生意的学长，
这些年跟着老公买房、开店，早把我们这些还在打工的甩在了身后。以前同学聚会，
她总笑着说「还是你们上班自由，我天天围着老公孩子转，累死了。」可谁都知道，
她的笑容里，全是踏实。我退出群聊，点开李薇的朋友圈。她最近一条是上周发的，
带孩子去迪士尼，九宫格照片里，城堡、气球、孩子的笑脸，亮得刺眼。我往下翻，
翻到去年冬天，她发过一条动态：“帮老公谈成个大单，
奖励自己个包～”配图是个我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名牌包。那时候，
我正守在医院的ICU门口，手里攥着缴费单哭。手机又响，是李薇单独发来的消息「宛宛，
好久没联系你了，最近咋样？兜兜百天，下周六在XX酒店办酒，你有空来不？」
我盯着“最近咋样”四个字，喉咙发堵。说我妈住院欠了一**债？
说我失业半年找不到工作？说我现在连饭都快吃不起了？我删删改改，最后回「最近挺忙的，
可能没空去，先祝兜兜百天快乐呀，红包给你发过去～」发完赶紧转了个两百块的红包，
这是我这个月除了房租和药费，能匀出的最多的钱了。李薇秒回「忙啥呢？好久没见你，
想聊聊。红包不用啦，人来就行。」我没敢再回，把手机塞回口袋，快步往前走。
路过一家服装店，橱窗里挂着条雪纺连衣裙，淡蓝色的，
像极了我大学时攒了两个月工资买的那条。那时候我穿着它去见暗恋的男生，
紧张得手心冒汗，现在想起来，却只剩空落落的。走到巷口，看见房东阿姨在门口择菜。
她抬头看见我，笑着招手「宛宛回来啦？」「阿姨。」我硬着头皮走过去。
「这个月房租……」她话没说完，又赶紧摆手，「没事没事，你要是手头紧，再缓几天也行，
我知道你难。」我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这房子是老小区的隔断间，隔音差，
夏天热冬天冷，房东阿姨却总对我格外照顾。上次我妈住院，她还塞给我五百块，说「拿着，
给你妈买点水果。」「阿姨，下周一定给你。」我咬着唇说。「不急不急。」
阿姨拿了一把择好的青菜塞给我，「刚摘的，新鲜，回去炒着吃。」
我攥着那把还带着泥土的青菜，走进漆黑的楼道。楼梯间的灯泡坏了好久，我摸着墙往上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慌。回到出租屋，我把青菜放在积了灰的案板上，没开灯，
直接瘫在床上。黑暗里，手机屏幕又亮了，是某呗最后提醒，「明日中午12点前未还款，
将会产生罚息。」明日中午12点。我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霉斑。有一种焦虑，
一种紧迫感，怕影响征信，怕抬不起头。突然想起早上投的一家物流公司，招仓库管理员，
月薪四千五，包吃住。当时觉得“仓库管理员”听着太掉价，没抱希望，
现在却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我赶紧爬起来开了灯，打开邮箱刷新——还是没有新邮件。
灯光下，桌上的催款单、药盒、空了的泡面桶堆在一起，像座小小的垃圾山。我蹲在地上，
把脸埋进膝盖，第一次觉得，三十岁的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3破车里的旧账本第二天早上，我是被手机**吵醒的。还没睁眼就摸到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我以为是催还款的，接起来就说「我再想想办法，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是林宛吗？这里是XX物流公司，通知你今天下午两点来面试，地址是……」
我猛地坐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是！我一定到！谢谢！」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傻笑了半天，眼泪却跟着掉了下来。四千五，包吃住，
意味着我能省下房租和饭钱，说不说不定还能攒点钱还张叔。我赶紧爬起来洗了把脸，
翻出衣柜里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白衬衫——是三年前公司年会买的，现在穿在身上，
腰腹处有点紧。我对着镜子把头发梳整齐，又找了双擦得锃亮的旧皮鞋，心里稍微松了点劲。
面试很顺利。仓库主管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姓王，说话直来直去「我们这活儿累，
搬箱子、点货，有时候还要加班，你一个女的，能行吗？」「能！」我赶紧说，「我不怕累，
以前在广告公司经常加班搬物料，体力没问题。」王主管点点头「薪资四千五，
试用期三个月，四千，包吃住，住宿舍四人间，能接受？」「能接受！」我几乎是立刻回答。
「行，那下周一来上班。」他递给我一张入职单，「填一下，周一带身份证复印件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