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觉得自己这辈子的霉运，都攒在三十岁这年的相亲局上了。约定的奶茶店在商场三楼，
他提前十分钟到，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对着手机里李雪的照片反复确认——齐肩发，
戴眼镜，笑起来有两颗小虎牙，介绍人说“是个文静的小学老师”。周明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妈说的“离异带俩娃但很能干”的类型。1他刚点完两杯珍珠奶茶，
就看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站在店门口张望，手里捏着个粉色的小钱包，紧张得指尖发白。
周明挥手：“李雪？”姑娘走过来坐下，眼镜片后的眼睛瞟了他三秒，
突然把钱包往桌上一扣，声音抖得像筛糠：“周明是吧？我有话跟你说。
”周明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他见过相亲时直接说“你工资太低”的，
见过全程玩手机假装没看见的，却没见过一上来就摆“坦白从宽”架势的。“你说。
”他端起刚上桌的奶茶，准备压压惊。李雪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上刑场：“我……我怀孕了。
”“噗——”周明嘴里的珍珠精准命中对面的提拉米苏，褐色的奶盖溅在白色的盘子上，
像幅抽象画。他呛得直咳嗽，指着李雪的肚子，
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怀、怀的……谁的？
”问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这不是废话吗？总不能是他的，他俩今天是头回见。
李雪的脸“唰”地红了，从耳根红到脖子，抓起桌上的纸巾胡乱擦盘子：“不是你的！
你别误会！”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是我前男友的，他跑了。”周明这才看清，
她的碎花裙确实有点遮肚子，但仔细看，腰线那里确实比普通姑娘圆润些。他咽了口唾沫，
脑子里飞速盘算：现在跑还来得及吗？会不会显得太没风度？还没等他想出答案，
奶茶店门口突然一阵骚动，三个大妈簇拥着一个穿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冲了进来，
目标明确——直奔他们这桌。为首的大妈烫着羊毛卷，一**坐在周明旁边的椅子上，
拍着桌子就喊：“你就是周明？”周明吓得往旁边缩了缩，点头如捣蒜。“我是小雪她妈！
”大妈嗓门洪亮，引得全店的人都往这边看，“我闺女怀了你的娃，这事你得负责！
”“不是我的！”周明和李雪异口同声。“不是你的是谁的？”大妈眼一瞪，
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张纸，拍在周明面前，“这是孕检单，你自己看日期！
上个月你们不还在微信上聊得火热吗？”周明拿起单子，上面的日期确实是上个月，
但他和李雪加微信才三天，聊的全是“你吃了吗”“今天天气不错”的废话。
他刚想解释，就听见李雪妈报出个天文数字：“我们也不讹你，彩礼三十万，
房产证加小雪的名，婚礼简办但三金不能少。这孩子生下来得随我们姓李，
毕竟是我们李家的种——”“妈！”李雪急得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你别说了！”“我不说？”李雪妈也站起来，指着周明的鼻子，“你怀了他的娃，
他想耍赖？门儿都没有！今天这事不解决，我就去他单位闹，去他小区贴大字报，
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周明看着眼前这阵仗，又看了看李雪红着眼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突然觉得手里的奶茶不香了。他捏着那张孕检单，
上面的“宫内早孕”四个字刺得眼睛疼。三十万彩礼，替人养娃，
还要被按上“始乱终弃”的帽子……周明深吸一口气，
对着李雪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姨，您看……能分期付款不？”话音刚落，
他就被李雪狠狠踩了一脚。低头一看，自己的白球鞋上多了个清晰的碎花鞋印。
2周明的白球鞋被踩出个印子，疼倒是其次，
主要是这场景太荒诞——他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孕妇，以及她气势汹汹的妈，
在奶茶店讨论“彩礼分期付款”的可行性。“分期付款？你当这是买家电呢！
”李雪妈把布包往桌上一摔，拉链没拉好，滚出来几个红鸡蛋，“我告诉你周明，
三十万一分不能少，下周末之前必须凑齐，不然我就——”“妈！”李雪突然拔高声音，
眼眶红得像兔子，“你再这样，我就……我就不生了！”这话一出，全场安静。
李雪妈愣了愣，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嘟囔着“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却没再提去单位闹的事。周明趁机打圆场：“阿姨，这事急不得，我回去跟我妈商量商量，
行不？”李雪妈瞪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临走前，她指着周明的鼻子：“我可告诉你，
别想耍花样！我闺女要是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留下周明和一桌狼藉。他看着那盘被珍珠砸过的提拉米苏，
突然觉得这三十万像块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接也不是。晚上回家，
周明妈正在厨房炖鸡汤，看见儿子进门就眉开眼笑：“怎么样？小雪那姑娘不错吧？
我就说你们有缘分！”周明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妈，她怀孕了。
”“好事啊！”周明妈端着鸡汤出来，“双喜临门！啥时候办婚礼？我这就去跟你爸说，
让他把存折取出来——”“不是我的。”周明打断她，“是她前男友的，人跑了。
”周明妈手里的汤碗“哐当”一声砸在茶几上，鸡汤洒了一地。她瞪圆了眼，
半天没说出话，最后蹦出一句：“那她妈还敢要三十万？抢钱啊！”“可不是嘛。
”周明抹了把脸，“还说不给就去我公司闹。”周明妈沉默了，蹲在地上擦鸡汤，
半天冒出一句：“要不……咱就给了？”“妈！”周明差点跳起来，“三十万！
我不吃不喝得攒五年！再说了，凭啥啊？”“我不是怕她去闹吗？”周明妈叹了口气，
“你这工作好不容易稳定，要是被人说闲话，影响前途咋办？再说了，
小雪那姑娘看着挺老实的，说不定……说不定真是被人骗了。”周明没吭声。
他想起李雪红着眼圈说“我就不生了”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第二天上班，
周明满脑子都是“三十万”和“孕妇”，敲代码时把“if”写成了“媳妇”，
被组长拍着后脑勺骂：“你小子魂穿了？”中午去厕所，刚解开裤子，
就听见隔间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他吓了一跳，仔细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是李雪！
“你怎么在这？”周明推开门，看见李雪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张纸巾，
上面沾着点血迹。李雪吓了一跳，赶紧抹脸：“我……我来给你送东西。
”她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塞给周明，“这是孕检报告，还有我前男友的照片，
你看看就知道，真不是你的。”周明接过信封，照片上的男生染着黄毛，穿着花衬衫，
跟他这程序员气质八竿子打不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问介绍人要的地址。”李雪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想跟你说，
彩礼的事你别答应，我妈就是吓唬你。大不了我就跟她摊牌，大不了……我就搬出去住。
”她说话时，手一直捂着肚子，脸色有点白。周明想起刚才的血迹，心里一紧：“你没事吧？
刚才哭什么？”李雪眼圈又红了：“刚才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有点先兆流产，让我卧床休息。
我跟我妈说，她还骂我‘装病想赖掉彩礼’……”周明看着她通红的眼睛，
突然觉得那三十万彩礼更像个笑话。他把信封塞回给她：“这东西你自己收着。
彩礼的事……我再想想办法。”“你别管了！”李雪急了，“我真的不需要你当冤大头！
”“我不是当冤大头。”周明挠了挠头，“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挺难的。”正说着，
厕所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是他们部门的八卦王张姐。周明赶紧把李雪拉进隔间，锁上门。
张姐在外面补妆，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听说了吗？周明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
女方要三十万彩礼呢……”隔间里的两人瞬间僵住。李雪的脸“唰”地白了，
周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等张姐走了，周明才拉开门，尴尬地说：“你看，
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李雪咬着唇，突然说：“要不……咱就演场戏？”“啊？
”“就假装你答应彩礼了，先稳住我妈。”李雪的眼睛亮了亮，
“等我找到那个**前男友，就让他掏钱！到时候我再跟我妈摊牌，就说你俩打架，
婚事黄了。”周明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馊主意”，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掏出手机，
打开计算器：“演可以，但三十万太多了，最多……十万。”“你怎么还讨价还价啊！
”李雪瞪他。“这不是怕演得太真，你妈当真了嘛。”周明耸耸肩，“再说了，
十万也是钱啊。”李雪被他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泪，笑起来却有两颗小虎牙，挺可爱的。
她伸出手：“成交。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真把钱给我妈。”“成交。”周明跟她击了个掌，
掌心碰到一起，两人都愣了愣，赶紧缩回手。走出厕所时，周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
你刚才说先兆流产，真没事？”“没事，医生说多休息就行。”李雪摸了摸肚子，
嘴角偷偷翘了翘，“谢谢你啊，周明。”“谢啥，咱现在是‘战友’了。”周明摆摆手，
看着她走进电梯，突然觉得这三十万的乌龙，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他多了个有点倔强，
又有点可爱的“战友”。当然，他还不知道，这场“演戏”的戏码，
会演到他自己都快分不**假。3周明觉得，“演情侣”比写三千行代码还累。
自从和李雪达成“演戏协议”，他的生活就陷入了大型尴尬现场。
李雪妈每天三个电话查岗，逼他们“培养感情”，还特意叮嘱：“晚上必须视频通话，
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在一起。”第一晚视频时，周明刚洗完澡，头发乱糟糟的，
穿着件印着“代码改变世界”的旧T恤。李雪那边穿着粉色睡衣，
背景是她租的小公寓，墙上还贴着几张明星海报。两人对着屏幕沉默了三分钟，
最后还是李雪先开口：“你……吃饭了吗？”“吃了，外卖。”周明挠挠头，“你呢？
”“我妈送来的鸡汤，太油了，没喝多少。”李雪说着，打了个哈欠，“今天有点累。
”周明看着她眼底的青黑，想起医生说的“先兆流产要休息”，
突然有点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行吗？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像耍流氓。果然，李雪的脸“唰”地红了，
半天憋出一句：“不用！我没事！”说完“啪”地挂了视频，留下周明对着黑屏发呆。
第二天，李雪提着个保温桶出现在周明公司楼下。她穿着件宽松的卫衣，
把肚子遮得严严实实，看见周明就往他手里塞桶：“给你的，谢礼。”是爱心便当。
周明打开一看，两菜一汤，卖相不错，就是红烧肉的颜色深得发黑。他感动得热泪盈眶，
在同事“啧啧”的起哄声中，躲到楼梯间趁热吃。第一口就差点送走他。
那红烧肉咸得像在海水里泡过，周明一口下去，嗓子眼里像塞了把盐粒子，咳得惊天动地。
他赶紧拧开矿泉水猛灌，半瓶水下肚才缓过来，抬头就看见李雪站在楼梯口，
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不好吃吗？”“没、没有。”周明咳得说不出话，指着红烧肉，
“就是……味道挺‘独特’的。”李雪脸一红，
挠挠头：“可能是盐放多了……我把糖罐子和盐罐子弄混了。”她顿了顿，小声说，
“其实是我第一次做饭，以前都是我妈做。”周明看着她紧张得攥着衣角的样子，
突然觉得这口“咸肉”也没那么难吃了。他扒了两口饭，含糊地说：“还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