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七日后降书一到,我便请旨娶风儿为妻。”满城欢庆大军凯旋的喧嚣骤然死寂。
姜听白眼睫猝然一颤,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那我呢?”苏长夜高踞马背,理所当然道。
“风儿是我救命恩人,亦是盛国公主,只能为正妻,你自然是做妾。”她唇角勾起,
溢出一丝自嘲的弧度。姜听白乃云国第一才女,盛名远播。三年前,二皇子通敌叛变,
血洗状元宴。皇帝震怒,命苏长夜挥师边关,夺回沦陷十二城。战事胶着,久攻不破。
是姜听白千里孤行,深入边陲,献计献策,助苏长夜夺下首城。她因此留驻军中,
成为他帐下谋士。即便如此,苏长夜仍鄙薄她一介女流,处处刁难。予她冷羹馊饭,
漏风营帐。直至某日大捷,军中宰羊庆贺,却不见苏长夜踪影。姜听白强闯而入,
见他剑创贯穿,鲜血淋漓,不顾男女之防为他上药包扎。
苏长夜瞳仁在烛火下映得晶亮:“你不怕?”换来却是姜听白近乎报复的粗暴动作。
“幼时在医馆,见的血腥不比将军少。”她声音关切:“将军当珍重己身,此役全仗将军。
”苏长夜苦笑:“世人只愿见我骁勇,不愿见我负伤。”姜听白动作一顿,蓦然抬眼,
眸中温柔与倾慕交织。“若将军觉在他人面前示弱难堪,可向我倾诉,我必守口如瓶。
”待她离去,苏长夜仍怔坐原地,思绪翻涌。自那以后,两人关系稍缓。苏长夜下令,
将姜听白用度提至最高。他广搜天下孤本名籍,赠她作生辰礼。亦亲猎白狐,
制成裘衣御她边塞风寒。最终一役,面对敌国十万雄兵,苏长夜强行将姜听白塞入返京马车。
他向她许诺:“此战终了,我回京娶你。”可过往种种,
此刻皆化作男人一句:“自然是做妾。”姜听白静默凝望苏长夜,良久,低眉敛衽。
“全凭将军安排。”语罢,决然转身。捷报入京,百姓夹道,喧嚣鼎沸。“此番苏将军回朝,
定要娶那姜家女为妻吧?她为将军,敢孤身赴边关啊!”“军营与一群男子厮混,清白尽毁!
若苏将军不娶,她这辈子算完了!”闲言碎语入耳,只余满口苦涩。回到暂居的将军府偏院,
随行侍女忿忿不平。“因边关之事,姜家与姑娘断绝关系,您只能寄居此处,
将军明知您付出,竟还要另娶!”姜听白望着镜中平静容颜,声音冷淡。“将军愿娶谁,
是他的自由,我无权置喙。”刚欲落座,侍卫冷声通传:“姜姑娘,将军将归,请速去迎候。
”见她不动,侍卫加重语气:“此乃军令。”姜听白这才缓缓起身。府门前,
正见苏长夜挥开婢女,亲手搀扶夏挽风下车,目光温存。女子脚下一软,
直直跌入苏长夜怀中,被他打横抱起,大步走来。望着两人亲昵姿态,
姜听白神色未改分毫:“将军。”苏长夜打量她一眼,蓦地蹙眉。“舟车劳顿,
风儿定然乏了,你手艺尚可,去为她备膳。”夏挽风娇羞瞥她,毫不客气:“有劳姐姐。
”言毕,不待回应,苏长夜已大步踏入府内。侍女欲争,被姜听白抬手制止。
她掌心微蜷:“无妨,我去便是。”十道菜毕,正欲盛汤,娇柔女声在耳后响起。“姐姐,
我来帮你。”夏挽风上前夺过姜听白手中热汤。未及碗壁,她忽地尖叫,挥手打翻汤碗,
向后猛倒。滚烫汤汁尽泼夏挽风身上,立现大片红痕。姜听白未及反应,身体被人狠狠一推,
摔落满地碎瓷。苏长夜满面焦灼,抱起夏挽风疾步向外。又想起什么,冷冰冰掷下一句。
“姜听白!如今满京城唯我肯娶你,若还想进我苏家门,就安分些,莫再欺辱风儿!
”第二章姜听白与洛清轩青梅竹马。他曾诺,待功名得中,即刻上门提亲。他高中武状元,
两家已换婚书。然状元宴那夜,为护驾,洛清轩重伤身殒。
唯留姜听白两句遗言:一恨未娶她,二恨山河碎。姜听白死死攥拳,血痕渗入指缝。
她曾立誓,定要为洛清轩圆愿,将降书带到他墓前。侍女将姜听白扶回房,便去请大夫。
连院门未出,又抹泪而回。“府中医官全被将军调去那妖女处!将军还下令,
要姑娘闭门思过,不得出院!”姜听白额间冷汗涔涔,闻此不由失笑。纵使她对苏长夜无情,
也未料他竟凉薄至此。相识三载,她献计攻城,算他半个心腹。如今为敌国公主,
苏长夜宁她忍痛。若洛清轩在,怎会让她受此委屈……姜听白强忍酸涩,咽下泪意,
命侍女取来药酒,草草处理伤口。晚膳时,苏长夜竟亲送饭食,并置下一盒舒痕膏。
“白昼是我情急误伤,此药作赔,莫再计较。”见桌上荤素俱全,姜听白淡勾唇角。
“将军忘了,我不沾荤腥。”自洛清轩去后,她见荤腥便腹中翻搅,几欲作呕。初至边关,
厨子不察,在她粥中混入肉沫。姜听白只尝一口,便吐得天昏地暗,呕出血丝。此后,
苏长夜便牢牢记下此忌,再无差错。如今倒是忘得一干二净。苏长夜脸色微白,
布箸的手僵住。“……许是弄错,我即刻令人重做。”是弄错,抑或无心,姜听白皆不在意。
满桌菜肴顷刻更换,他为她夹菜,声不容拒。“风儿不通云国风俗,宗老那边,还需你费心。
”姜听白未动筷箸,冷笑:“我?”云国风俗,女子出阁,需得夫家宗老首肯。
夏挽风乃盛国人,仅此一点,宗老便不会允她入苏家。
苏长夜恍若未闻她话中讥诮:“你为风儿操持婚仪,凭你第一才女之能,定可打动宗老。
”“只要你应允,我便解你禁足。”姜听白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困于此方庭院,
只得强忍荒谬,点头应下。翌日,姜听白便将诸事安排妥当,呈递宗老。宗老展开,
眼中顷刻腾火,将卷轴狠狠掷地。“果是蛮夷,不通礼数!此婚老朽不允!
”苏长夜拾起查看,只见满纸狂草书着“迂腐”二字。
夏挽风眼眶立红:“姐姐若不愿我嫁入将军府,大可明言,何必如此构陷!
”姜听白不明:“我不曾……”话音未落,苏长夜暴怒,卷轴重重砸向她额角。“还敢狡辩!
分明是你字迹,卷轴唯你经手,除你还有谁!”卷轴砸中额角,她痛呼,伤处立时高肿。
苏长夜怒喝:“如此忤逆尊长,滚去祠堂外跪着!宗老何时息怒,你何时起身!
”见宗老冷目扫向夏挽风,他猛地跪倒。“长夜不肖,甘受家法,请宗老莫迁怒风儿!
”夏挽风扑入他怀,声泪俱下。“将军,我不愿你为我受责……”苏长夜替她拭泪:“为你,
我甘之如饴。”姜听白看不下去,起身离去。夜风寒凉,她跪于冰冷地砖,冻得瑟瑟发抖。
身后足音轻响,随即有人为她披上外衣。夏挽风唇角微勾:“多谢姐姐,方才将军还说,
要将那支琉璃凤钗予我做嫁妆。”那凤钗乃苏家传世,唯掌家主母可佩。苏长夜曾诺,
让姜听白做那凤钗主人。如今亦成空言。她眼睫微颤,欲开口,余光瞥见夏挽风腰间玉牌。
游鱼清影,是她为洛清轩亲手雕琢那枚!姜听白声线发颤抢夺:“还给我!
”膝盖却因久跪僵直,重重跌倒在地。夏挽风笑得挑衅:“想要?
这可不行……”姜听白咬牙,猛然将她推倒,夏挽风立时惨叫。
暴怒之声在背后炸响:“你在做什么!”他疾冲上前,将夏挽风紧拥入怀。
姜听白死死盯住玉牌,夏挽风瑟瑟发抖,呜咽着埋首苏长夜胸前。见她满面惊惧,
苏长夜双目赤红:“她不过弱质女流,你何苦处处相逼!姜听白,你从前并非如此!
”姜听白喉间溢出嗤笑。在军中,苏长夜嫌她如京中贵女般娇弱,故瞧不上眼。
于是姜听白事事争先,无所畏惧,只为留驻边关。如今轮到夏挽风,却又成她欺凌弱女。
归根结底,不过苏长夜偏心,不爱她罢了!闻姜听白笑声,苏长夜怒意更炽。恰此时,
小厮仓惶冲入。“将军不好!城中无绣坊肯为夏**制嫁衣!”夏挽风一顿,
哽咽道:“果然,我与你终不为世所容,此婚作罢,免污将军清名!”言罢挣扎欲起。
苏长夜脸色骤变,将她按回怀中。视线一扫,落定姜听白,冷声下令。“你为风儿赶制嫁衣,
三日不成,便滚出府去!”第三章姜听白身躯一僵,难以置信望向他。“我不……”话未竟,
苏长夜一使眼色,小厮立时将她拖回房中。“姜姑娘,请。”姜听白抿唇:“我不擅女红,
请将军另请高明。”她欲转身离去,却被小厮拦住去路。两名嬷嬷推门而入,
反剪姜听白双手,粗暴按于案前。“将军知姑娘不善女红,特命奴婢协助,若三日不成,
姑娘便等着被逐!”“奴婢在此监看,姑娘切莫偷懒!”戒尺重重落在手背,立泛红肿。
见眼前凶神恶煞二人,姜听白只得拈起针线。整整三日,嬷嬷将她锁于房中,日夜赶绣。
无论饥渴困倦,稍有分心,戒尺便狠狠敲落。姜听白绣至十指遍布针眼,方将嫁衣制成。
最后一针落下,她再撑不住,眼前一黑昏厥在地。昏沉中,似闻声声呼唤。姜听白欲应,
口鼻如被扼住,发不出声。“噗——”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猛一激灵惊醒。许久,
眼前景象方清。苏长夜攥着嫁衣,面沉似水:“凤凰成山鸡,这便是你做的嫁衣!
”夏挽风泪眼盈盈:“姐姐定是怨我入府,故意令我出丑难堪!”看清嫁衣粗陋纹样,
姜听白声音嘶哑:“我早言明,不善女工……”苏长夜闻言勃然,猛地将嫁衣掷于她面门。
“第一才女岂会不善女工!你如此冥顽,休怪我无情!”他冷喝:“来人!
将姜听白妆奁中那件嫁衣取出!”很快有人翻出旧嫁衣,呈与夏挽风。抚过其上精美刺绣,
她眼底漾笑:“多谢将军,我很喜欢。”姜听白浑身剧震,一把扯落蒙面红绸,
奋力扑向夏挽风:“还我!”此衣乃洛清轩亲制,绝不能予人!她骤然发难,
苏长夜下意识护住夏挽风。“嘶拉——”嫁衣在争夺中断为两截。姜听白重重后跌,
撞上书案头破血流,鲜血立时淌了满地。苏长夜一怔,向她迈步。夏挽风骤发惊叫,
两眼翻白晕倒他怀中。苏长夜脸色大变,转眼将姜听白抛却脑后,抱起夏挽风疾奔而出。
“速召所有医官为风儿诊治!”众人仓皇离去,未多看她一眼。
贴身侍女满头是汗:“我这就去府外为姑娘寻大夫!”姜听白眼前阵阵发黑,
狠咬舌尖方未昏厥。口中腥甜,不知多久,侍女终引大夫归来。看清来人刹那,她眼眶倏红。
此大夫,竟是洛清轩之父!姜听白急屏退侍女,声音艰涩:“洛伯伯……”洛父哽咽回应,
见她满身伤痕,眼中含泪。“阿白,你这孩子……”他声音苦涩,“放下罢,何必如此自苦!
”姜听白不住摇头,时至今日,忆及洛清轩仍心如刀绞。“我放不下,一闭眼,便是他模样,
教我如何放下!”洛父凝望她良久,无奈长叹:“当真是孽缘!”姜听白欲再问,
门外忽传响动。“嘭——”苏长夜推门而入,眸色晦暗。“你就这般放不下我?”洛父一顿,
将药膏塞入姜听白掌心,匆匆告退。眼见他身影远去,姜听白心中凄怆。当年洛清轩身死,
她病愈即赴边关,再未见洛家双亲。今朝匆匆一面,方觉他们鬓发尽白,垂垂老矣。
若那人未死,她怎会在与洛父相见时,相对泪垂……苏长夜踌躇片刻,
接过药膏欲为姜听白涂抹,却只见满手针痕。念及她方才决绝话语,心下一软。“阿白,
我诺你,纵不为正妻,将军府亦有你容身之处。”然此诺,苏长夜早言无数遍。而姜听白,
本不需他承诺。见她眉间凝愁,苏长夜神色稍缓。欲再安抚,侍女慌冲廊下,跌入房中。
苏长夜面沉如水:“何事如此慌张!”侍女浑身战栗,
不住望向姜听白:“相府千金说要为姜姑娘出气,带人将夏**拦在街上,要逐她出京!
”苏长夜猛然扭头,望向姜听白目光震惊又失望。早料此果,姜听白眼中无波,自嘲一笑。
见她此态,苏长夜心底掠过一丝异样,却在侍女哭声中湮灭。他不由分说攥住姜听白手腕,
拽至长街。正闻相府千金不耐道:“你若再敢欺姜听白,我定叫你在京城无立锥之地!
”夏挽风哭着抬手,狠狠自掴十掌。“我绝不与姐姐争将军,求宋**莫逐我出京!
”苏长夜勃然大怒,冲入人群,以袍覆她。转视相府千金时,声冷如冰。
“宋**当街**他国公主,可是目无王法?!”夏挽风埋首他怀,
泪如断珠:“云国人皆厌我恨我,我走便是,何必受此折辱!
”宋**指她怒斥:“我不过要她远离姜听白,何曾言逐她出京!此女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将军莫被她蒙骗!”姜听白立于人外,眸色晦暗。她与宋**无甚私交,仅在一场赏花宴中,
点破酒水有异,救过她一命。未料她竟铭记至今,愿为姜听白鸣不平。苏长夜闻姜听白名,
立时转身怒视。“又是你!你三年辛劳不假,然风儿是我恩人,将军府未来主母!
莫再肖想非你之物!”姜听白胸中憋闷,原来三年殚精竭虑,
竟抵不过敌国公主一场救命之恩。她满目失望:“你宁信她,不信我?”苏长夜紧蹙眉头,
应答无半分迟疑:“风儿在云国孤苦无依,难不成还是她诬你?”他话有所指,
分明斥责姜听白与宋**合谋,构陷夏挽风!宋**连连冷笑:“原来堂堂大将军,
便是这般不辨是非!”“待我回府,定禀明父亲,参你耽于美色,忘恩负义!
好叫陛下处决这心怀叵测的敌国细作!”夏挽风霎时面无人色,
惊惶扯住苏长夜衣袖:“我不是细作,将军救我!”苏长夜轻拍她背安抚,闭目深吸,
睁眼时神色决绝。“若宋**执意如此,便休怪苏某在朝堂,与丞相兵戎相见!
”姜听白身躯剧震,难以置信望向他。他疯了!为一夏挽风,竟不惜与丞相为敌!
宋**亦震惊失语。苏长夜抱起夏挽风,目光冰冷扫过姜听白。“即日起,你再非我谋士,
给我滚出将军府!”第四章苏长夜转身离去,围观人群渐散。见姜听白怔立,
宋**上前挽她手臂,温言安抚。“他一介莽夫配不上你,莫要介怀……”姜听白垂眸,
心中苦涩。她无意苏长夜,不在乎他心之所向。唯未料,苏长夜竟如此不分皂白。相识三载,
她从未识得他。且……袖中指甲深陷掌心,姜听白强抑酸楚,冷声狠狠甩开宋**。
“谁要你多事!今将军弃我,皆因你而起!”宋**惊愕瞠目,
愣愣望她:“你……”瞥见她无措双眸,姜听白心如刀绞,不敢直视。她强忍心痛,
厉喝:“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你当从未识我,莫再涉我私事!”言罢,不忍见宋**神色,
转身疾步往将军府去。至府门,众人已得苏长夜令,将姜听白拦于门外,不放她入。
姜听白于府外跪求一日一夜,苏长夜方屈尊一见,面色阴沉。“你与将军府再无瓜葛,
再纠缠,休怪我无情!”姜听白见他,眸中微亮,闻言重重叩首,磕得额破血流。
“我已知错,求将军宽宥!日后定安分守己,绝不再生事端!”“咳咳……”娇弱咳声起,
夏挽风弱柳扶风倚入苏长夜怀中。“将军,姐姐既知错,便饶她吧?”恐她病倒,
苏长夜急搀,接话时却冷哼。“饶她?那你所受之苦谁来偿!”夏挽风又咳两声,推拒他手,
自行至姜听白面前,抚过她腰间鸳鸯佩。“既如此,姐姐将此佩赠我作赔,我求将军饶你,
如何?”姜听白劈手夺回玉佩,眼神警醒:“绝无可能!”夏挽风掩唇轻咳,
姜听白却真切窥见她眼中势在必得。下一瞬,夏挽风眼角噙泪。“姐姐,我亦是为你好,
你若轻易回府,将军颜面何存?”“不过一枚玉佩,难道比将军更重,值得你如此相护!
”苏长夜眉峰微蹙,面上已露不耐。然姜听白死死攥紧鸳鸯佩,不肯松手。
此乃她与洛清轩定情信物,从不离身,岂能予人!围观者渐众,议论纷纷。
“这不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为何跪于将军府前?”“你不知?她痴恋将军,
远赴边关三载!然将军另娶,令人唏嘘!”苏长夜额角跳动,两步上前暴戾拽住鸳鸯佩,
自齿缝挤出字句。“将它予我,我便饶你!”姜听白指节用力至发白:“绝不!
”然她力岂能敌苏长夜,苏长夜青筋暴起,寸寸掰开姜听白手指,夺走玉佩。
姜听白猛扑抢夺,他却猝然松手,玉佩啪嗒坠地。鸳鸯碎为两半,永无结缡之日。
她心亦如裂开无法弥合之痕。不顾碎玉锋锐,姜听白竭力欲合玉佩,徒劳无功。
终明洛清轩唯一信物被毁,她缓缓俯身,脸埋入掌中,失声痛哭。苏长夜一顿,
旋即揽住夏挽风冷笑:“不过寻常物件,碎了便碎,风儿莫恼,她不识好歹,
我为你寻更好的。”此言一出,议论声骤起。“早闻苏将军携回敌国皇室,原是此妖女!
果是祸水,三言两语便将姜才女害至如此!”“苏长夜毁姜才女之物,定是此女背后作祟!
”群情激愤,尽归咎夏挽风。她退后一步,惶然躲于苏长夜身后瑟缩。苏长夜恼怒,
命人取纸掷于姜听白面前。“此皆你设局!欲借众口逼我送走风儿,妄想!
”“你即刻作赋颂扬风儿,澄清此事!否则,今日离京者,唯你姜听白!”双手一抖,
碎玉无情割破指尖,痛楚蔓延。姜听白猛然抬头,将白纸拢于身前。她声名在外,
若为敌国公主作赋,必遗臭万年!然未得见降书,她绝不可离京!百姓神色各异,
有人愤吼:“你若敢写此赋,便是云国叛徒,不得好死!”姜听白面色一痛,
却毫不犹豫落笔。她死尚不惧,何惧此咒?无笔,便以指血题词。不出半时辰,
姜听白便成一篇辞藻华美、韵律精绝之赋。满纸猩红,如泣如诉。然无人赏其作,
周遭尽骂声。“为求婚事竟甘为叛国贼,姜听白不配第一才女!”众人大怒,
有人上前将她踹倒。一人当先,更多百姓推搡姜听白,令她东倒西歪。苏长夜捏紧拳,
头颅却高昂:“既已赔罪,便接她入府。”侍卫一出,人群四散。姜听白被强扶起,
苏长夜未及开口,她已昏厥过去。再睁眼,姜母坐于床头,泪痕未干。见她醒,
姜母急道:“阿白,随娘归家吧。”“这将军府吃人不吐骨,你留在此,终将被啃噬殆尽!
”姜听白抿唇,半晌摇头:“我不走,心愿未了,绝不离去。”姜母焦灼满面,
口不择言:“纵你做再多,他个已死……又如何得见!阿白,何必自欺!”此言一出,
姜听白浑身剧震。被碎玉割破处隐痛,然何及永失所爱心痛?她掐紧掌心,
声极低:“姜夫人,我意已决,况我与姜家早断亲缘,您不必再劝。”送客之意昭然,
姜母垂泪。“你非至绝境不肯罢休?”姜听白扭首不答。姜母含泪离去,未几,房门再响。
姜听白强忍心痛,冷声:“我已言明,姜夫人……”“是你主动与姜家断亲?
”苏长夜声音骤响。他眸中情绪复杂,不自觉向她迈近两步。她一顿,淡答:“是又如何?
”苏长夜蓦地攥拳:“阿白,你为我,竟愿至此?”姜听白一怔,旋即明了。
苏长夜竟以为她离姜家是为他?何其可笑!然她闭口不言,较之真相,令他误会于她更利。
久候无应,苏长夜呼吸艰涩,嗓音低哑:“既如此,你便以侍女身份暂居府中,
此已是我为你谋得最好出路。”然自古未闻良籍为奴,他分明欲将姜听白碾入尘泥!
本料她绝不应允,然姜听白神色如常:“好。”苏长夜虎躯一震,心底翻涌难言,
望向她目光晦暗难明。姜听白当真爱他入骨,竟连此等要求亦肯应!他不敢久留,
丢下句“好生休养”,匆匆离去。姜听白指尖刺痛,心如针扎,连呼吸都痛。她捂紧心口。
好在,离圆洛清轩遗愿,只差最后一步。第五章翌日,姜听白未醒便被门外喧哗惊起。
夏挽风携人闯入,将她硬拖下床。嬷嬷声尖:“区区奴婢,竟敢酣睡至日上三竿!
”姜听白重重跌地,发髻被人狠拽,头皮几欲撕裂,只得被迫仰首。“将军有令,今日起,
你便是夏**贴身侍女!”夏挽风唇角微勾,眼底恶意难掩。“日后有劳姐姐了。
”往后三日,姜听白被迫侍奉夏挽风左右。她欲用膳,姜听白备好四菜一汤,
她一口不尝便斥难吃,将菜肴掀翻姜听白脚边。她欲就寝,姜听白伺候她濯足,
她一脚踹翻水盆,脏水尽泼姜听白身上。她欲饮茶,姜听白奉上茶汤,她刚接过便呼烫手,
将热茶泼在姜听白手上。滚烫茶汤浇淋掌心伤口,刺啦作响,立时泛白,
姜听白面上血色尽褪。夏挽风腿软,跌入满地碎瓷,泪盈于睫。“姐姐,你为何推我!
”姜听白脑中空白:“什么?”下一瞬,身后响起怒咆:“你在做什么!”苏长夜眉头紧锁,
声冷如冰。夏挽风啜泣:“将军,姐姐还是容不下我么?”她刻意显露伤腿,血痕刺目。
见她负伤,苏长夜立时暴怒,正欲擒姜听白,背后忽传尖细禀报。“苏将军,皇后娘娘懿旨,
请盛国公主入宫赴赏花宴,不得有误。”夏挽风脸色一变,下意识攥紧男人衣角。
苏长夜眼神晦暗:“你入京以来,皇后从未过问,今日恐是鸿门宴。
”视线扫过一旁静立之人,他立作决断。“你是风儿贴身侍女,理当随行,若她有半分差池,
你此生休想再入京城!”姜听白痛得浑身战栗,只得颔首。入宫时,贵女们正围牡丹丛旁,
见夏挽风至,立提以牡丹为题,比试赋诗。夏挽风笑容一僵,掌心紧蜷。盛国不兴文墨,
她从未习诗,此群人分明刁难!正欲眼神示意姜听白代笔,便有人认出这第一才女,
命她加入比试。旁人尚苦思,姜听白已搁笔。夏挽风紧攥纸笺,
压低声音:“将你那首诗予我。”“只要你助我,我便将那玉牌还你。
”姜听白眸光微动:“成交。”见她应允,夏挽风急将玉牌塞她,夺过诗作。玉牌入手那刻,
姜听白掌心发颤。虽失鸳鸯佩,幸能取回他另一样遗物。众人催促她交诗,
姜听白小心收好玉牌,另作一首呈上。皇后见其诗,喜笑颜开,连声赞颂。夏挽风目光怨毒,
紧盯姜听白。评至最后,皇后冷笑挑出两首。“公主当真才情斐然,
字迹竟与姜听白如出一辙。”夏挽风将扬的嘴角骤落,周遭嗤笑如潮涌耳。“果是蛮夷之地,
怕是大字不识,才直抢了人家诗作!”“此等人成了贵妇,往后我等乐子可多了!
”她羞愤难当,却不敢于皇后面前失仪。直至归府,一见苏长夜便扑入他怀号哭。“将军!
姐姐强索我那玉牌,逼我以诗相换!”“我于诗赋一窍不通,本欲实言,
却因此遭众人耻笑剽窃!我如何受得这般委屈!”苏长夜闻其哭诉,怒意滔天,恶瞪姜听白。
“不过得个才女虚名,便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是谁!”“来人!将姜听白那些笔墨,
连同我赠她的孤本典籍悉数取来!”他语声狠绝:“让她亲手焚毁!”姜听白踉跄一步,
几疑听错。然观苏长夜神色,惊觉他并非戏言。下人速将物件堆于院中,燃起火堆。
苏长夜推她至火前:“烧!”姜听白声涩:“此乃我毕生心血……”他浑若未闻,
抓起她双手,强将一册古籍掷入火中,纸张顷刻成灰。火舌爆裂,灼痛姜听白肌肤。
苏长夜冷令:“烧不完不准放人。”姜听白艰难拈起一卷诗赋,良久,松手投入火中。
墨迹湮灭那刻,她生命的一部分似随之逝去。至余最后一张纸,姜听白已全然麻木。
看清纸上内容,她心为之一颤。——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此乃她寄予洛清轩的情诗。指尖用力至发白,姜听白久久无法松手。夏挽风悄至身侧,
痴痴低笑。“姐姐心怀当真宽广,既如此,我为你讲个故事可好?”“三年前,
云国二皇子逼宫,我奉命接应时,俘获一人。”她恶意一笑,
眼中怨毒浓烈:“那人名唤洛清轩,乃云国武状元,刚烈异常,任我费尽唇舌,誓死不降,
甚至啐我一脸。”“我为公主,岂容此等冒犯,遂命人撬其口齿,灌下令人筋脉寸断之毒。
”“毒发时,他面无人色,未发一声痛呼。便是此人,
昏厥中仍紧握那枚玉牌……”“——呢喃你名。”姜听白身躯剧震,双手抖若筛糠,
洛清轩弥留惨状于脑中翻腾。当年见他时,洛清轩虽自敌营救回,却早已药石无灵。
原是夏挽风手笔!夏挽风讥嘲一笑,强掰姜听白手指,任那页纸没入火舌。“当真情深,
无怪你念念不忘。”她满意欣赏姜听白面上痛楚绝望,正欲起身,姜听白猛然拽住她裙裾。
“说清楚!当年究竟如何!”外袍被扯落,夏挽风不耐蹙眉,正欲夺回。目光向后一扫,
忽地一顿,顺力向后直直跌入火堆。火舌迅疾攀上衣袂,蔓延全身。“啊!救命!
”她凄厉惨叫。姜听白心下一沉。果不其然,苏长夜自她身侧疾掠而过,救出夏挽风,
冷视满面痛楚的她。不顾身上灼伤,夏挽风挣扎欲再入火。“琉璃凤钗还在里面!
那是将军所赠,我定要取回!”苏长夜紧锢她于怀,无情指向姜听白。“你去捡回来!
”火光灼目,立于此已感炽热。然姜听白只怔一瞬,便麻木跪地,探手入火。
将凤钗递还苏长夜时,她双手颤抖,遍布火燎水泡。苏长夜瞳孔骤缩,耳畔却闻夏挽风呜咽。
“将军,好痛……我身上定要留疤了……”他立时将旁事抛却,头也不回携夏挽风离去。
火焰燃尽,徒留满地残灰。姜听白无力瘫坐,夏挽风之言于脑中挥之不去。他生前,
竟还受此折磨……心若万针穿刺,痛极欲裂,姜听白再难抑,捂心落下苦泪。幸只余三日,
她便能与洛清轩重逢。第六章姜听白双手灼伤,侍女急寻药膏欲包扎,她却卧于榻上,
紧锁眉头睡去。翌日醒,夏挽风又召她侍奉。那琉璃凤钗损毁严重,夏挽风欲出府修葺。
姜听白随她至店中,见满墙题诗,一时恍惚。洛清轩在时,她是此处常客。至如今,
店中仍留她不少墨迹。然那总伴身侧的少年,再不会归来……姜听白黯然垂眸,强忍泪意。
正出神,店外忽涌一群人,不由分说撕扯墙上题诗,掷地践踏。“发生何事?
为何撕毁姜才女诗作?”“呸!什么才女!为博男人欢心,她竟以血为敌国妖女作赋,
还将己诗让与妖女作弊,毫无风骨,不配才女之名!”“正是!枉我珍藏多年,
将她诗作高悬,未料她是此等卖国贼,撕得好!”姜听白通体生寒,唯眼睁睁看着,
自己与洛清轩共留的痕迹点点消弭。待回神,身侧早无夏挽风踪影。心头莫名掠过不安,
她急垂首欲离。人群堵于门边,水泄不通。推搡间,店主蓦然睁目指向姜听白:“是你!
你竟还敢现身!”姜听白暗道不妙,然已无法脱身。人群围堵去路,唾骂如潮将她淹没。
拳脚加身痛楚难当,更有人故意撕扯她衣衫。姜听白竭力自护,力量却杯水车薪。绝望之际,
臂膀被人猛拽,随即有人撞开拦路者,将她强行带离。直至入医馆,
姜听白方回神:“洛伯伯。”洛父焦急寻药,未应。闻声而出的洛母见她一瞬,泪如泉涌。
欲握她双手,姜听白痛得猛缩。洛母抑不住颤抖,为她处理过灼伤,开口声带哽咽。“阿白,
你今在将军府,万事低调,切莫与将军争执。”“我们视你如己出,往后遇难处,尽管来寻,
毕竟阿轩他……定不愿见你如此。”提及洛清轩,洛母与洛父同撇首,不敢直视姜听白。
姜听白双目通红,忍不住道:“若阿轩未遭不测,
我们本该……”“轰——”大门被一脚踹开,截断其言。苏长夜满身寒气,
目光死死钉住姜听白,拽其腕便走。洛父洛母欲拦,被他眼神冻住。“今日暂饶尔等,
下回再敢打她主意,仔细脑袋!”一回府,姜听白即被禁于房中,禁人探视。
姜听白心焦如焚,恐苏长夜真对洛家下手。惴惴至翌日,苏长夜寒面入门。
见她彻夜未眠憔悴模样,眉头紧锁,不悦道。“那对夫妇因助你,被百姓砸了医馆,
无力为生,已迁出京城。”夏挽风随之入内,眼底讥嘲:“要怪也只怪他们,
竟敢当街劫走将军府之人,居心叵测!”姜听白顷刻明了,定是她在背后作祟!
是夏挽风要去那店,出事后她又消失。手上灼伤痛楚隐隐,
姜听白声尖不成调:“是你背后捣鬼!你为何如此!
”夏挽风故作惊惶躲向苏长夜身后:“姐姐何意?我不懂。”姜听白切齿欲问,
被苏长夜冷声截断。“你该谢风儿!若非她回府报信,你早被那两人拐骗,莫再胡闹!
”“他们不是……”姜听白怒驳。他充耳不闻,拂袖而去:“冥顽不灵!”待苏长夜远去,
夏挽风挑衅而笑:“姐姐,死心吧,任你说什么,将军只信我。”“趁早离去,我放你生路,
否则,你便只能见那对夫妇尸身!”言毕,头也不回离去。门外侍卫重重,
逃出将军府难于登天。岂能坐视夏挽风加害?姜听白无力瘫倒,心痛如绞,唯死死握紧玉牌。
“对不住,是我无能,非但护不住你,如今连伯父伯母亦受我牵累……”“九泉之下,
该如何向你交代?”第七章不,绝不可坐以待毙。姜听白强撑坐起,不顾手上灼伤,
修书托侍女送归姜家。她困于府中,唯盼姜家能代她照拂洛家一二。姜家速回信,
姜听白急拆。阅罢信件,她心直坠冰窟。只见纸上赫然书:洛家双亲出城后遇叛军,
已双双死于乱刀之下。信纸飘落,姜听白心口剧痛,无尽悔恨将她吞噬。下一瞬,
她竟猛然呕血,当场昏死。睁眼时,姜母满目忧色坐于床畔。见她醒,姜母急道:“放心,
我已命人好生收敛他们尸骨安葬。”姜听白心猛一抽痛,双手死死攥紧袖角。
“都怪我……若非为我,他们不必遭此横祸……”见她满面悔恨,姜母心疼握她手。“阿白,
此非你之过,听娘一句,随娘归家,这将军府……”闻此,姜听白拼命摇头。姜母双目通红,
泪落:“早知今日,当初拼死也不让你逃去军中。”“你自幼与阿轩相识,聪慧早成,
我早该料想,你非为家国而赴边关。”“然如今,说什么皆晚矣。
”侍从门外不耐提醒:“将军有令,只准探视半时辰,时辰已到,夫人莫令我等为难。
”双手被更紧握住,随即掌心被塞入一物。姜母声哽,直直望姜听白,
似要将她容貌刻入心底。“此丹服下,一日内令人无知无觉,阿白,此乃娘唯一能为你做的。
”言毕,她猛闭目,决绝离去。掌中丹药冰凉,姜听白紧握,唯觉痛至窒息。不知多久,
门外低议。“听闻否?官兵于姜姑娘双亲身上搜出反诗,那字迹正是姜姑娘的!”“不止!
先前那姓洛的大夫身上,也搜出了有她字迹的反诗!”“此乃重罪!闻陛下龙颜震怒,
已将姜家人尽数下狱,咱们将军府该不会被牵连吧?”“难说!原本她也该下狱,
是丞相求情方保性命,然丞相因此被陛下罚俸半年!真无妄之灾!”声浪钻耳,
立时将姜听白惊醒。不顾守卫拦阻,她急欲冲出庭院。未至门边,径直撞上苏长夜硬实胸膛。
他面冷如冰,不由分说拽姜听白至祠堂,任她如何哀求,心如铁石。苏长夜逼她跪下,
冷硬道出残酷。“姜听白,你爹娘为证你清白,已在狱中自尽。”“你现必须跪于此,
待明日降书至,我便会禀明陛下你的功勋,免你死罪!”姜听白刹那僵凝:“你说什么?
我爹娘……自尽?”苏长夜抿唇不语,垂眸望她眼神含一丝怜悯。浑身气力似被抽空,
姜听白瞬息瘫跪于地。怎会如此?不久前才见母亲,一日未过,竟天人永隔?
且她从未写反诗,定是有人构陷!姜听白咬紧牙关,强撑身躯一把抓住苏长夜衣袂。“将军,
我绝无谋逆之心,定是有人构陷——”他无情扯回衣角,将姜听白掼倒在地。“事到如今,
此已无关紧要,往后你只能困于将军府,好自为之!”言罢,拂袖而去。姜听白跌于地,
浑身皆痛。怎会无关?正是这莫须有之罪,害她全家性命……然纵如此,她亦束手无策,
唯于祠堂苦候一日夜。苏长夜再归时,姜听白已哭至视线模糊。他将一物掷于她面前,
姜听白辨认良久,方识其上“降书”二字。“盛国使团今日入京,已向我朝臣服,降书在此。
”她一顿,死死攥住降书,喜极而泣。苏长夜蹲身,眸中晦暗不明。“陛下有旨,即日起,
姜家九族流放,你贬为奴籍,永世不得离将军府。”姜听白面上笑容一僵,
难以置信抬首望他。“为何?若非我献计,云国岂能收回十二城,
你——”苏长夜理所当然道:“陛下不肯赐婚我与风儿,我只得将你功勋让与她,
方求得恩典。”“你放心,你为我所做一切我铭记于心,将军府是你的退路,
永远有你容身之处。”姜听白死死盯住他,只觉眼前人越发陌生,自己似从未识他。
苏长夜作势拉她,姜听白无论如何不肯起。他速失耐性,留她跪于冰冷蒲团。满堂烛火,
照不亮森然牌位。“苏家满门忠烈,竟出此等孽障。”姜听白抱紧降书,心如死灰。
然她再无昔日意气,能素手搅动风云。唯愿所留后手,能替她赎罪……自怀中取出丹药吞下,
须臾,周身痛楚尽消。正欲寻死,祠堂大门再启。夏挽风抱臂嗤笑:“姐姐,
可知你如今像什么?一条垂死之犬!”她眼中淬毒:“实话告你,你会有今日,皆我所赐!
”“你的情郎、父母、家族,皆由我亲手送入黄泉,如今只剩你,不妨猜猜,
稍后苏长夜会救谁?”罪魁祸首近在咫尺,姜听白恨不能啖其肉!然那药服下,气力全失,
姜听白唯能眼睁睁看她取过烛台。“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夏挽风轻巧松手,
烛火点燃帷幔,顷刻烈焰冲天。她笑得玩味,瞳映疯狂。“要怪只怪你太聪慧,
你助云国连下十二城,我费尽心机潜入,首当其冲便是除你。”火舌噬天,
整座祠堂陷于火海。“姜听白!”苏长夜去而复返,奋力冲入火中。夏挽风霎时变脸,
哭嚎:“将军救我!”男人面色遽变,然仅一瞬,他便毫无犹豫抉择,抱起夏挽风冲出火场。
离祠堂那刹,横梁轰塌,断绝姜听白生路。烈焰迫近,她却不觉痛楚。
姜听白将玉牌捧于掌心,虔诚一吻。闭眼前一刻,似见梦中人踏火而来。泪水于火中速蒸,
视线永堕黑暗。“阿轩,我终于可来寻你了。”第八章横梁砸下,
掀起余威将苏长夜与夏挽风同时扫飞。待他清醒过来,火光已将祠堂完全包围,
再看不清其中任何景象。祠堂承重柱摇摇欲坠,苏长夜猛然瞪大双眼,
拨开冲上前来想要搀扶他的人,想要再度冲进火场中。侍从纷纷拽住他,
高声劝道:“将军不可!祠堂马上就要塌了!”苏长夜怒声大吼,
声音被劈开般不成调:“姜听白还在里面,放开我,我要去救她!
”夏挽风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却很快被她掩盖。她扑上前,死死环抱住苏长夜腰身,
声泪俱下大喊:“将军,你现在去夜市白白送死,姐姐那么爱你,定然不愿你为她葬送性命!
”话音刚落,整座祠堂在大火中轰然倒塌。尘土瞬息将所有人掩盖。苏长夜眼前被遮挡,
心脏却在这一瞬跳动到从未有过的速度。不顾众人阻拦,他毅然决然想要冲进火中救人。
然而奔到近前,灼热的浪潮只一瞬便将他逼退。火势凶猛,将他皮肤炙烤到灼痛,
他忍不住想要触碰,只觉掌间传来钻心疼痛。莫名的,苏长夜脑海中猛然想起。
那日他强逼姜听白烧毁她多年心血的诗稿与珍藏时,她离那堆盛放的火焰那样近。
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灼伤?继而,
苏长夜想起姜听白从火堆中捡起那支镶琉璃凤钗后,手上顷刻被烫出的硕大血泡。
那些血泡狰狞出现在姜听白细嫩白皙的手掌心。那双多年来只有茧子的手,
即便在边关三年亦不曾受过风霜。却在他回京后,被瓷片划伤,被绣花针扎得满是针眼,
还被烫出骇人的血泡。而一切,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只是想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