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铁皮工具柜的门被拉开。声音很刺耳。金属摩擦的声音。我站在人群前面。
王德贵站在我对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工地上的人围了一圈。阳光很晒。灰尘在光柱里飘。
王德贵的手伸进我的工具柜。柜子第三层。他的手在里面摸索。动作很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只手。我的手心有点湿。心跳在耳朵里响。咚。咚。咚。
王德贵的手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东西。一个金镯子。在太阳底下反光。很亮。很刺眼。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只有吊车在远处工作的声音。呜——嗡。王德贵把金镯子举高。
他转着圈。让周围的人都看清楚。“看见没？”王德贵开口。声音不高。
但压过了吊车的声音。“张工头家里丢的。”“传了几代的老物件。”“值钱货。
”他的眼睛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我脸上。像两块冰。“李铮。”他叫我的名字。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昨天下工。”“你最后一个走。”“你把这个，
”他晃了晃金镯子，“塞进这个柜子。”金镯子在他手里晃荡。反射的光斑跳到我眼睛上。
我眯了一下眼。没说话。汗水流进眼睛里。有点辣。“本事不小啊，李铮。
”王德贵往前走了一步。离我很近。他身上的烟味和汗味冲进我鼻子。“吃我的饭。
”“端我的碗。”“砸我的锅？”他声音冷下去。像刀子刮铁皮。“还偷到我兄弟头上了？
”他的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报警。”王德贵对旁边的人说。语气很干脆。
“让警察来处理。”“该坐几年牢。”“就坐几年。”他身后的工头张胖子挤出人群。
他看着我。眼睛是红的。“王哥！不能轻饶他！”张胖子声音带着哭腔。
“那是我妈留给我老婆的！”“祖上传下来的啊！”他指着我的鼻子。手指头在抖。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王德贵拍拍张胖子的肩膀。“放心，兄弟。”“哥给你做主。
”“人赃俱获。”“跑不了。”他又看向我。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李铮。
”“还有什么话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我身上。像无数根针。空气很沉。
压得人喘不过气。吊车的声音停了。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马路上模糊的车流声。
我动了动嘴。喉咙很干。像堵了一把沙子。“王总。”我的声音有点哑。
“我……”王德贵打断我。“现在知道叫王总了？”他冷笑一声。“晚了。”他拿出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点着。解锁。翻通讯录。动作不紧不慢。“喂？110吗？”他对着手机说。
声音在安静的工地上传得很远。“我这里是德贵建筑公司。”“在城东老棉纺厂工地。
”“我们这里抓到个小偷。”“人赃并获。”“对。”“偷了金镯子。”“价值？好几万吧。
”“请你们快点来。”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我。“等着吧。”他说。
“警察马上到。”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迷了眼睛。**2**警笛声由远及近。
很刺耳。红蓝色的光在工地大门口闪。两辆警车停下。车门打开。下来几个穿制服的警察。
他们走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王德贵迎上去。脸上堆起笑。“警察同志。
”他指着张胖子。“这位是失主。”又指向我。“这个，李铮。”“小偷。”“赃物在这儿。
”他把金镯子递给为首的警察。那警察接过。看了看。放进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封好。
另一个警察拿出本子和笔。开始问话。“你叫李铮？”警察问我。我点头。“嗯。
”“东西是你拿的？”警察又问。我看着那个封好的金镯子。它在警察手里。
塑料袋有点反光。我没说话。王德贵在旁边开口。“警察同志，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他语气很肯定。“就是他干的！”“我们这儿的人都能作证！”他环视一圈。
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头。或者移开目光。没人吭声。张胖子也赶紧说。“对对对！就是他！
”“昨天就他最后一个走的！”“除了他还能有谁？”警察没理他们。只是看着我。
“问你话呢。”“东西是不是你拿的？”我吸了口气。工地上的空气带着土腥味。还有汗味。
“不是。”我说。声音不大。但周围很安静。都听见了。王德贵立刻炸了。“放屁！
”他指着我。唾沫横飞。“监控拍得清清楚楚！”“你还敢狡辩？”“警察同志！别信他！
”“这小子滑头得很！”警察抬手。示意王德贵安静。他看着我的眼睛。
“有证据证明不是你拿的吗？”他问。我沉默。几秒钟。摇头。“没有。”我说。
王德贵哼了一声。很响。警察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先跟我们回所里。”“配合调查。
”他收起本子。另外两个警察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我旁边。意思很明显。我站着没动。
看着王德贵。他也在看我。嘴角向下撇着。眼神很冷。带着点嘲弄。像猫看着爪子下的老鼠。
我往前走了一步。两个警察立刻跟上。一左一右。动作很熟练。“王总。”我叫他。
声音干涩。王德贵抬了抬眼皮。“怎么？”“现在知道怕了？”他的声音拖着长腔。“晚了。
”“老实跟警察走。”“该蹲几年蹲几年。”我站着没动。左边的警察轻轻推了我胳膊一下。
“走吧。”他说。我甩开他的手。动作有点大。警察皱起眉。手按在腰间的装备上。
王德贵也眯起眼。“李铮！”他警告地喊了一声。“你想干什么？”“袭警？
”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小。藏在厚厚的眼皮下面。像两颗冰冷的石子。“王总。
”我又叫了一声。声音很低。几乎是在喉咙里滚动。“求您。”我说。膝盖一弯。
我跪了下去。水泥地很硬。硌得骨头生疼。灰尘扑起来。钻进鼻孔。周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警察都停住动作。看着我。王德贵也明显怔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
我会跪。“李铮，你……”他话没说完。我双手撑在地上。额头重重磕下去。咚。一声闷响。
“王总！”我抬起头。额头上沾着灰土。可能还有一点红印。“我错了！”“是我一时糊涂！
”“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的声音很大。带着哭腔。在安静的工地上回荡。
听起来很惨。很可怜。张胖子在旁边骂。“现在知道错了？”“偷东西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王哥！别信他！”王德贵没理张胖子。他看着我。眼神变了几变。先是惊讶。
然后是怀疑。最后。嘴角慢慢向上扯开。一个很慢。很冷的笑。“哦？”他拉长了声音。
“知道错了？”“晚了点吧？”“警察同志都来了。”他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也没办法啊。”他又要转头跟警察说话。“王总！
”我往前爬了一步。抓住他的裤脚。很用力。手指关节都白了。他的裤腿被我抓出褶皱。
沾上我手上的灰。“求您了！”“给我个机会！”“我不能坐牢啊！”“我家里还有老娘！
”“她瘫在床上！”“就指着我这点钱买药！”“我要进去了！”“她……她活不了啊！
”我语无伦次。眼泪真的流出来。混着脸上的灰。流下两道黑印子。声音哽咽。肩膀也在抖。
王德贵低头。看着我抓着他裤脚的手。又看看我涕泪横流的脸。他没立刻甩开我。
眼神里那种嘲弄。更深了。像在看一出好戏。“啧。”他咂了一下嘴。“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呢？”“李铮啊李铮。”他摇摇头。“你说你。”“这是何苦？”他叹了口气。
听起来很假。“你老娘确实可怜。”他话锋一转。“但规矩就是规矩。”“张工头的东西。
”“总不能白丢吧？”他看向张胖子。张胖子立刻接口。“就是！”“我那镯子！传家宝！
”“好几万呢！”“不能就这么算了！”王德贵又看向警察。“警察同志，
您看……”为首的警察眉头一直皱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又看看王德贵。
“失主如果同意调解。”“情节轻微。”“赔偿到位。”“取得谅解。”“可以酌情处理。
”警察的话很官方。没什么情绪。王德贵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眼睛都眯起来。“听见没？
李铮？”他踢了踢腿。想把我抓着他裤脚的手甩开。我抓得更紧。“王总！”“我赔！
”“我赔钱！”“多少我都赔！”“只要不让我坐牢！”我急切地说。
“我……我给您和张工头做牛做马！”“还钱！”“一辈子都行！”“求您了！
”我仰着脸看他。眼泪还在流。样子一定很难看。很卑微。王德贵没说话。他摸着下巴。
像是在思考。阳光照在他油光的脑门上。很亮。周围的人都屏着呼吸。看着我。
像看着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只有警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公事公办。“赔钱？
”王德贵终于开口。声音慢悠悠的。“你赔得起吗？”“你一个月才几个钱？
”“张工头那镯子。”他看向张胖子。“值多少来着？”张胖子立刻挺起胸。“至少五万！
”“纯金的！”“老工艺！”“有价无市！”王德贵点点头。看向我。“听见没？”“五万。
”“把你卖了值不值五万？”他的语气充满轻蔑。“我……我现在没有！”我急忙说。
“但我能还！”“我给您干活！”“不要工钱！”“干多久都行！”“直到还清！
”我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恳求。王德贵又摸了摸下巴。
这次摸的时间更长。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像在掂量一件东西。值不值。好不好用。
“不要工钱？”他重复了一遍。“干多久都行？”“嗯！嗯！”我用力点头。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只要不坐牢！”“让**什么都行！”王德贵沉默了几秒钟。然后。
他叹了口气。听起来很无奈。“唉。”“我这人吧。”“就是心软。”他弯下腰。伸手。
似乎想把我拉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看你老娘也确实可怜。”他直起身。
对警察说。“警察同志。”“您看这样行不行？”“既然他认错态度好。”“也愿意赔偿。
”“失主这边……”他看向张胖子。张胖子脸上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王哥您说了算。”王德贵满意了。“那行。”“我们私下调解。”“就不麻烦你们了。
”为首的警察看看我。又看看王德贵。“你们自己协商好赔偿和谅解。”“签书面协议。
”“有纠纷再报警。”他收起本子。把装着金镯子的证物袋递给张胖子。“赃物先返还失主。
”“后续你们自己处理。”张胖子赶紧接过去。紧紧攥在手里。警察又看了我一眼。
眼神很淡。没什么温度。“好自为之。”他说。然后挥挥手。几个警察转身。走向警车。
警笛没再响。红蓝色的光也灭了。警车开走了。扬起一片尘土。工地上又只剩下我们。
王德贵脸上的“无奈”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和掌控一切的神情。他低头。
俯视着还跪在地上的我。“李铮。”“想好了？”“真愿意签？”“签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反悔也没用。”“白纸黑字。”“按了手印。”“那就是铁证。”他的声音很平静。
但每个字都像冰锥。“想坐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警察刚走不远。
”“我帮你叫回来？”他作势要掏手机。“不！不后悔！”我急忙说。挣扎着想站起来。
腿有点麻。踉跄了一下。旁边的工友没人扶我。眼神复杂。有鄙夷。有同情。更多的是漠然。
“我签！”我站稳。看着王德贵。“王总！”“我签！”“我认罪！”“我赔钱！
”“我给您干活！”“签多久都行！”王德贵笑了。这次是真正的笑。从喉咙深处发出来。
低沉。得意。“去我办公室。”他转身。背着手。往工地旁边那栋二层小楼走去。
那是他的临时办公室。我赶紧跟在他后面。脚步有些虚浮。低着头。像个真正的罪人。背后。
是无数道目光。扎在脊梁骨上。**3**办公室的门关上了。外面的嘈杂被隔开。
屋里很静。只有一台旧空调在嗡嗡响。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胳膊上起鸡皮疙瘩。
王德贵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下。黑色的大皮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拉开抽屉。
拿出一沓纸。一支笔。一个印泥盒。红色的。他把这些东西“啪”的一声。
拍在光亮的桌面上。声音很响。“过来。”他说。没看我。我走过去。站在办公桌前。
桌子很高。很宽。像一条河。把他和我隔开。他拿起最上面那张纸。递给我。“看看。
”“没问题就签。”“按手印。”我接过来。纸很白。有点晃眼。上面印着字。标题很醒目。
《认罪书》。下面是正文。我一行行看下去。“……本人李铮，于X年X月X日，
在德贵建筑公司城东工地，利用工作之便，窃取工友张XX祖传金镯一只，
价值人民币五万元整……本人对以上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自愿认罪认罚……保证不再犯，
并愿意赔偿失主全部损失……”我的目光扫过那些冰冷的铅字。最后落在签名的地方。
一片空白。等着我。我把认罪书轻轻放回桌上。“王总。”我声音有点哑。
“这赔偿……”王德贵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怎么？”“又不想赔了？
”他挑起一边眉毛。“张工头的镯子。”“五万。”“一分不能少。”“白纸黑字。
”“你自己认的。”他点点那张认罪书。“那……那我给您干活还钱……”我说。声音很低。
“您看……”王德贵笑了。短促的一声。“呵。”“干活？”“就你现在这名声。
”“哪个工地敢要你？”“偷东西的贼。”他毫不留情地说。“在我这儿。
”“是给你口饭吃。”“懂吗？”他拉开另一个抽屉。又拿出一份文件。更厚。
“啪”地甩在认罪书旁边。“签这个。”封面几个大字。《劳务抵债协议》。我拿起来。
翻开。前面几页是密密麻麻的条款。我直接翻到关键地方。
“……乙方李铮自愿为甲方王德贵提供劳务，
方承诺无条件接受甲方指派的一切工作……工作期限直至债务清偿完毕为止……债务清偿前，
乙方不享有任何劳动报酬……若乙方中途违约，需一次性支付剩余债务总额三倍违约金，
并承担一切法律责任……”我的手指停在“工作期限”那一行。
“……直至债务清偿完毕为止……”没有年限。像一张没有尽头的卖身契。“王总。
”我抬起头。艰难地开口。“这……这得干到什么时候？”“五万块。
”“我得……”王德贵打断我。“嫌长？”“你可以不签。”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
盯着我的眼睛。“门在那边。”“现在出去。”“我立刻打电话给张工头。”“让他报警。
”“刚才那份认罪书。”他指了指桌上。“就是铁证。”“够你进去蹲一阵子了。
”他靠回椅背。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嗒。嗒。嗒。像倒计时。“签。”“或者。
”“坐牢。”“选一个。”他最后三个字。说得很慢。很清晰。空调的冷风对着我吹。
汗湿的后背一片冰凉。我盯着那份厚厚的协议。又看看旁边那张空白的认罪书。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掐进掌心。有点疼。办公室里只有空调的嗡鸣。
和他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嗒。嗒。嗒。我吸了一口气。很凉。
带着灰尘和空调过滤网的味道。“我签。”我说。声音干涩。像砂纸摩擦。
王德贵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转瞬即逝。“笔。”他把那支黑色签字笔推过来。我拿起笔。笔身冰凉。很沉。
我先在认罪书的签名处。写下自己的名字。“李铮”。两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很丑。
然后翻开那份厚厚的劳务抵债协议。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签名处。再次写下“李铮”。
写得更慢。更用力。笔尖几乎要划破纸张。写完。放下笔。王德贵把印泥盒推过来。
鲜红的印泥。像血。我伸出右手拇指。用力按进印泥里。沾满红色。然后。
在认罪书“李铮”的名字上。重重摁下。一个鲜红、清晰的指纹。接着。
在劳务协议乙方签名处。再次摁下。又一个红得刺目的指印。两个红印。像两枚屈辱的烙印。
刻在纸上。也刻在命运里。王德贵看着那两个红指印。看了几秒钟。然后。他伸出手。
把两份文件都拿了过去。仔细看了看签名和指印。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一个真正舒展开的笑容。“这就对了嘛，李铮。”他声音轻快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
”“跟着我好好干。”“总有你还清的一天。”“是不是？”他把两份文件收好。
放进抽屉里。锁上。咔哒。一声轻响。钥匙被他**。在手指上转了一圈。
他心情似乎很好。靠在椅背上。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我垂着手。站在原地。
右手拇指上还残留着红色的印泥。像洗不掉的血迹。“王总。”我开口。声音很低。
王德贵停下哼歌。“嗯？”他斜眼看我。“还有事？”“那个……”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我老娘那边……”“您看……”“我能不能……先预支一点点？
”“就一点点药钱……”“她等不了……”我声音带着恳求。王德贵的脸立刻沉了下去。
“李铮！”他声音严厉。“刚签的字！”“按的手印！”“墨都没干呢！”“就想坏规矩？
”他猛地一拍桌子。“砰！”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协议怎么写的？
”“债务清偿前！”“一分钱没有！”“听不懂人话？”他瞪着我。像看一个不懂事的乞丐。
“可是……”我还想争取。“没什么可是！”王德贵粗暴地打断我。“滚出去！
”“该干嘛干嘛！”“再废话！”“协议作废！”“你直接去跟警察解释！”他指着门口。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我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是。”“王总。”我声音很轻。
转身。往门口走。脚步很沉。手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拧开。“等等。
”王德贵的声音忽然又从背后传来。我停住。没回头。“把你身上那破玩意留下。”他说。
我慢慢转过身。看着他。“什么？”“别装傻。”王德贵靠在椅背上。手指朝我点了点。
“你衬衣口袋。”“鼓鼓囊囊那个。”“录音笔。”“以为我不知道？”他嗤笑一声。
“从你跪下来求我开始。”“那小东西就在录了吧？”“想留一手？”他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拿出来。”“放桌上。”“人得认命。”“李铮。”“别耍小聪明。”我的身体僵了一下。
手。慢慢伸进左边衬衣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比打火机小一点。方方正正。
确实是录音笔。我拿着它。走到办公桌前。把它轻轻放在光滑的桌面上。黑色的塑料外壳。
在灯光下反着微弱的光。王德贵伸出手。两根手指捏起录音笔。放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