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2019年的梅雨季,陈峰蹲在拆迁区的废墟里,数着烟盒里最后三根烟。
雨丝混着霉味钻进领口,
他裹紧那件洗得发白的阿玛尼西装——这是他破产前最后一件体面物,
袖口的珍珠母扣还亮着,像他眼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光。三个月前,他还是“峰哥”,
开着玛莎拉蒂,在酒局上挥金如土,说要把自家的建材厂做成华东第一。
转折点是笔跨国订单,合作方卷走预付款跑路那天,他正在陪新交的女友挑钻戒,
银行催债电话像冰雹一样砸进来,女友的脸比钻戒还冷:“陈峰,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房子抵押了,车子抵债了,父母气得住院,老婆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签字离婚,
临走前甩下句:“我早就说你飘得没边了,现在踏实了?”陈峰确实“踏实”了。
在网吧蜷了半个月,靠以前的小兄弟接济度日,烟抽最便宜的,饭吃最便宜的,
连走路都得低着头——怕遇见熟人。直到某天在论坛上刷到个帖子,
标题刺眼:《从破产老板到被富婆包养,我只用了三个月》。他像被烫到一样点开,
楼主说自己生意失败后走投无路,在“高端婚恋”网站认识了位离异富婆,
对方看中他“有上进心、懂情趣”,每月给五万生活费,还帮他还了部分债务。
帖子里附了张照片,男人穿着定制西装,站在海景别墅前,笑得春风得意。
陈峰的心跳突然加速。他对着网吧布满油垢的镜子照了照,三十出头,五官不算差,
常年健身的底子还在,只是眼下乌青、胡茬拉碴。“懂情趣”?
他以前应付那些客户太太的手段,足够用了;“有上进心”?
编几句东山再起的规划还不容易?他花了最后五十块钱,
在所谓的“高端婚恋网”注册了账号,资料填得半真半假:“前建材公司创始人,
因市场波动暂遇困境,诚寻成**性共渡难关,非诚勿扰。”头像用了三年前的照片,
他站在工厂流水线前,穿着白衬衫,笑得意气风发。消息发出去三天,石沉大海。
陈峰开始焦虑,烟抽到只剩烟蒂,就在他准备注销账号时,收到条私信,
头像是只慵懒的波斯猫,ID叫“晚晴”。“看了你的资料,有点兴趣。
”对方的消息很简短,带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陈峰手忙脚乱地回复:“您好,
很高兴认识您。”“我时间不多,”晚晴很快回复,“明晚七点,半岛酒店旋转餐厅见。
穿正式点。”挂了电话,陈峰在网吧厕所里用冷水冲脸,镜子里的人眼神发亮。
他突然想起刚创业时,也是这样揣着全部身家赌一把,只是那时赌的是事业,
现在赌的是……自己。他找小兄弟借了套还算合身的西装,又去理发店刮了胡子、吹了发型,
站在酒店大堂的落地镜前,竟有了点恍如隔世的错觉。旋转餐厅在顶楼,
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陈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深渊。七点整,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走了进来。四十岁左右,保养得极好,
颈间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径直走到陈峰面前,坐下,将爱马仕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开门见山:“陈先生,
我看过你的资料,也托人查了你的底细。”陈峰的心猛地一沉。女人却笑了,
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别紧张,我没恶意。我先生……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疗养,
我一个人挺闷的。”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我看你还算顺眼,每月给你八万,
陪我出席些场合,偶尔……说说话。你觉得如何?”八万。陈峰的呼吸顿了顿。
足够还父母的住院费,足够给女儿交半年的早教班学费。他抬起头,迎上女人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轻蔑,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我……我答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个第一次登台的演员。女人点点头,
从包里拿出张黑卡:“这是预支的一个月费用,密码六个零。明天开始,
你住到我城西的公寓,随时待命。”陈峰接过卡,指尖触到卡片的冰凉,心里却像烧着团火。
窗外的霓虹在他眼里模糊成一片光,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根救命稻草,却没看见女人转身时,
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第二段城西的公寓在28楼,落地窗外能看见整个城市的天际线。
陈峰站在客厅中央,摸着意大利真皮沙发的纹路,恍若隔世——三个月前,
他的别墅比这还大,可那时他从未觉得这样的房子有什么珍贵。晚晴很少来,
偶尔打电话让他陪同参加晚宴。她教他认红酒的年份,教他分辨西装的面料,
教他在舞会上保持恰到好处的微笑。“记住,你现在是我的‘朋友’,”她在他耳边低语,
香水味钻进鼻腔,“别给我丢人。”陈峰像块海绵,拼命吸收这些“上流社会”的规则。
他用晚晴给的钱,给父母请了护工,给女儿买了进口奶粉,
剩下的偷偷存起来——他总觉得这一切像泡沫,随时会碎。转折发生在一个雨夜。
晚晴突然打电话,声音带着哭腔:“你来我家一趟,快。”陈峰赶到晚晴的别墅时,
客厅一片狼藉,花瓶碎在地上,水渍里浮着玫瑰花瓣。晚晴蜷缩在沙发上,头发凌乱,
脸上没有妆容,看起来憔悴了十岁。“他回来了,”她声音发颤,“他说要跟我离婚。
”“他?”陈峰愣住。“我丈夫,赵坤。”晚晴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他根本没病,
他在国外养了个情人,现在要跟我分财产。”陈峰这才知道,晚晴的丈夫赵坤是做房地产的,
比她大十五岁,两人结婚二十年,育有一子。赵坤性格强势,控制欲极强,
晚晴看似拥有一切,实则连银行卡密码都得向他报备。“我找你,其实是想气气他,
”晚晴苦笑着,“我以为他会在乎,结果……”那天晚上,陈峰第一次见晚晴卸下所有防备。
她给他讲自己年轻时的事,说当年不顾家人反对嫁入赵家,以为是嫁入豪门,
没想到是住进了金丝笼。“我羡慕你,”她说,“至少你为自己活过,就算失败了,
也比我这样困着强。”陈峰的心莫名一动。他想起自己破产后,
那些所谓的“朋友”避之不及,反倒是这个被他当作“金主”的女人,跟他说了掏心窝的话。
他笨拙地安慰:“总会好起来的。”几天后,晚晴让他去别墅收拾东西,说赵坤要搬回来住。
陈峰在书房整理文件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以为是晚晴,转头想说“差不多好了”,
却对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男人穿着黑色高定西装,身材微胖,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虽然年近六十,眼神却像鹰隼一样,带着审视的压迫感。“你就是陈峰?”他开口,
声音低沉,带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陈峰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是,赵先生。
”他知道这是赵坤,晚晴的丈夫。赵坤没说话,绕着他转了一圈,像打量一件商品。
“身高一米八五,以前是老板,”他突然笑了,嘴角的皱纹里藏着说不清的意味,
“晚晴的眼光,还是这么……有意思。”陈峰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
赵坤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小伙子,别在女人面前混日子了。明天上午九点,
来我公司一趟。”他没说让他去做什么,转身就走,留下陈峰愣在原地,
手里还攥着那份没整理完的合同。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赵坤刚站过的地方,
仿佛还残留着他身上雪茄的味道,带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危险。陈峰给晚晴打电话,
说了刚才的事。晚晴在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你……小心点。赵坤这个人,
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那一晚,陈峰失眠了。他躺在28楼的公寓里,
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自己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被人挪来挪去,
却不知道最终要落向何方。他想起晚晴的眼泪,想起赵坤的眼神,
心里乱糟糟的——这场始于“包养”的交易,似乎正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滑去。
第三段赵坤的公司在城市地标性的写字楼顶层。陈峰站在前台报上名字时,
接待员看他的眼神带着点探究,像在看什么稀奇物。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倒映出他紧张的脸,
他下意识地拽了拽西装袖口——这是晚晴给他买的,纯羊毛面料,比他以前最贵的那套还好。
赵坤的办公室大得惊人,整面墙都是落地窗,办公桌是整块的黑檀木,
身后的书柜里摆满了精装书,还有几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古董摆件。赵坤坐在办公桌后,
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抬眼示意他坐。“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赵坤开门见山。
陈峰摇摇头:“不知道,赵先生。”“晚晴跟我说了,”赵坤笑了笑,烟雾从他指间升起,
“她说你懂建材,以前是做这个的。”陈峰心里咯噔一下。他确实是做建材起家,
只是没跟晚晴细说过。“我最近在看个项目,”赵坤身体前倾,眼神锐利,“旧厂房改造,
需要大量新型环保建材。我查过你以前的厂子,技术不错,可惜……时运不济。
”陈峰的心跳突然加速。旧厂房改造?这正是他破产前主攻的方向,
只是还没来得及落地就栽了跟头。“赵先生的意思是……”“我给你一个亿,”赵坤打断他,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把以前的团队重组起来,开家新公司,
专门给我的项目供货。利润我们七三分,你七,我三。”陈峰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亿?让他东山再起?“赵先生,
这……为什么?”赵坤靠回椅背,吐出个烟圈:“第一,我需要靠谱的供应商,你懂行,
也有经验,省得我费心;第二,”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峰脸上,带着种玩味的审视,
“晚晴觉得你不错,我总得给她个面子,不是吗?”这话听着像玩笑,陈峰却笑不出来。
他看着赵坤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想起晚晴的话:“赵坤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这里面,
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交易。“怎么?不敢接?”赵坤挑眉。陈峰深吸一口气,
坐下:“赵先生,我想知道,除了供货,我还需要做什么?”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尤其是从赵坤这样的人手里。赵坤笑了,像是赞赏他的清醒。“很简单,”他掐灭烟头,
声音冷了几分,“离晚晴远点。你们之前的‘约定’,到此为止。她给你的钱,
我会让财务扣回来,算是新公司的启动资金预支。”陈峰愣住了。
他以为赵坤会提更苛刻的条件,比如让他监视晚晴,或者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却没想到是这个。“就……就这样?”“就这样。”赵坤点点头,递给她一份合同,
“想清楚了,签字。明天开始,你不再是‘晚晴的朋友’,你是陈总。”陈峰拿起合同,
指尖微微颤抖。条款清晰,权责明确,甚至连他以前的债务问题,
都写了“由甲方协助解决”。这哪里是合同,简直是给他的重生判决书。他走出写字楼时,
阳光刺眼。手机响了,是晚晴打来的。“赵坤找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紧张。“嗯,
”陈峰说,“他给了我一个项目。”晚晴沉默了很久,才说:“也好。陈峰,好好干,
别再走错路了。”挂了电话,陈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想起自己蹲在废墟里抽烟的日子,想起父母在病房里叹气的样子,
想起女儿咿咿呀呀喊“爸爸”的声音。这一次,他抓住的不是救命稻草,
而是真正的船——哪怕这艘船的船长,是个让人看不透的男人。
他给以前的老伙计打了个电话,那个跟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小有成就,
破产后还偷偷塞给他钱的兄弟。“喂,老周,”陈峰的声音带着笑意,“有活干了,
回来帮我。”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喊声:“峰哥?真的?!
”陈峰笑着点头,挂了电话,抬头看向赵坤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顶层。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
反射出耀眼的光。他知道,赵坤的这笔投资,绝不会那么简单,但他别无选择——为了自己,
为了家人,他必须接下这场赌局。第四段新公司在三个月后正式运营起来。
地址选在以前的旧厂房附近,虽然简陋,但墙上挂着的项目规划图,
却比当年的别墅更让陈峰心安。老周带着几个老员工回来,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劲——他们都想跟着陈峰,把失去的东西再挣回来。赵坤很少露面,
只通过助理传达要求,但每次验收材料,他都亲自到场,眼神像卡尺一样精准,
一点瑕疵都逃不过。“陈总,”他第一次这么叫陈峰,语气却没什么温度,“记住,
我要的是最好的,差一点都不行。”陈峰不敢怠慢,亲自盯生产线,住在厂里,
连女儿的生日都只回去了半小时。他瘦了十几斤,黑眼圈重得像烟熏妆,
却眼里有光——那是为事业拼命的光,比当年靠投机取巧赚来的钱,更让他踏实。
期间晚晴联系过他一次,约在咖啡馆。她看起来憔悴了些,说赵坤还是老样子,控制欲强,
只是不再提离婚的事。“他是不是为难你了?”她问,眼里带着歉意。“没有,
”陈峰摇摇头,“赵先生……挺赏识我的。”晚晴笑了笑,没说话,
从包里拿出个盒子:“给你女儿的,上次听你说她快两岁了。”陈峰接过盒子,
是个进口的益智玩具。“谢谢。”他想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