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刃藏娇

天刚蒙蒙亮，冰冷的晨雾尚未散尽。巡防营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沉重的步伐踏在湿漉漉的城墙上，发出整齐而压抑的声响。我穿着冰冷的铠甲，

肩头的伤处被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每一次迈步都带来一阵钝痛，

混杂着胸前束带勒紧的尖锐不适。头盔压得很低，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苍白的脸。

谢停云一身玄甲，走在队伍最前方，背影挺拔如山，沉默得如同这古老的城墙本身，

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城防的交接枯燥而漫长。冰冷的雉堞上凝结着露水，手指触碰上去，

寒意刺骨。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扫过城外灰蒙蒙的原野，

远处起伏的山峦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空气里只有风声、甲胄的轻微碰撞声，

还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

一个负责瞭望的年轻士兵忽然指着远处的山隘方向，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恐而变了调，

尖利地划破了沉闷的空气：“狼烟！是狼烟！！北狄人来了！！”“什么？！

”身旁的王猛校尉猛地扑到垛口，顺着那士兵颤抖的手指望去。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上，三道粗大、浓黑如墨的烟柱，如同地狱伸出的巨指，

笔直地刺破灰白的天空！那烟柱翻滚着，升腾着，带着一种毁灭性的不祥气息，

迅速向天际蔓延！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仿佛能闻到那股焦糊和死亡的味道！

“三…三道狼烟？！”王猛的声音都变了形，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是…是主力！

北狄主力叩关了！”死寂！城墙上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恐惧如同冰冷的瘟疫瞬间蔓延开来。三道狼烟！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铺天盖地的北狄铁骑，

如同决堤的洪水，正向着这座并不算特别坚固的边城汹涌扑来！

“呜——呜——呜——”凄厉而苍凉的号角声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城楼最高处炸响！

一声紧过一声，如同垂死巨兽的悲鸣，瞬间撕裂了清晨的宁静，传遍了城墙的每一个角落，

也狠狠撞进了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脏！“敌袭——！！！”“备战——！！！

”各级军官嘶哑的吼声瞬间炸开！刚才还死寂的城墙，瞬间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穴，

彻底沸腾了！士兵们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惶，却在本能的驱使下，

疯狂地冲向自己的位置！弓弩手扑向箭垛，滚木礌石被拼命地推向墙边，

重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军官的咆哮声、士兵惊恐的叫喊声…汇成一片混乱而绝望的洪流！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三道狼烟…北狄主力！这座城…守得住吗？

我哥…是不是也面对着这样的绝望？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冰冷的宿命感攫住了我。就在这时，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在我的肩头！“发什么呆！想死吗？！

”王猛那张因为惊惧和亢奋而扭曲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狠狠推了我一把，指向城墙一角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沈知远！带着你的人，去那边！

礌石！快！把礌石给老子搬上来！北狄崽子要上来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这粗暴的推搡和怒吼驱散了一些。我踉跄一步，肩头的伤口被撞得剧痛，

但也让我瞬间清醒过来。战场！这是真正的战场！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思考！“跟我来！

”我嘶吼一声，声音在混乱的喧嚣中显得异常尖利，朝着身后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辅兵吼道，

带头冲向那堆积如山的滚木礌石堆。沉重的滚木，粗粝的礌石，冰冷而坚硬。

手掌很快被磨破，**辣地疼。肩头的旧伤在每一次发力搬运时都像被撕裂开，

胸前更是被束带勒得几乎要窒息。汗水混合着尘土，流进眼睛里，一片模糊。但我顾不上了，

只是咬着牙，和其他士兵一起，吼叫着，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些沉重的守城器械拼命地推向垛口。城下，已经能听到沉闷如雷的声响！那不是雷声，

是成千上万匹战马奔腾，踏在大地上发出的恐怖轰鸣！大地在微微震颤！灰蒙蒙的地平线上，

一道黑色的潮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扩大！那是北狄骑兵！

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蚁群，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汹涌而来！马蹄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天空，

形成一片翻滚的黄云！“弓箭手！预备——！！！”军官破音的嘶吼穿透嘈杂！城墙上，

一排排弓箭手在垛口后拉开了弓弦，冰冷的箭簇斜指下方，微微颤抖着。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充斥着汗味、恐惧和铁锈的气息。黑色的潮水越来越近！

已经能看清冲在最前面那些狰狞的面孔，他们挥舞着弯刀，发出非人的嚎叫！“放——！！！

”“嗡——！”弓弦震动的巨响汇成一片沉闷的雷鸣！无数黑色的箭矢如同骤然而起的蝗群，

带着死亡的尖啸，遮天蔽日地扑向城下！“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战马悲鸣的嘶叫、人体坠地的沉重撞击声瞬间在城下炸开！

冲在最前面的北狄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但后面的骑兵没有丝毫停顿，

踏着同伴的尸体和哀嚎，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又一波，更加疯狂地扑向城墙！

箭矢如雨点般从城下射来，钉在城砖上，发出夺夺的声响，带走垛口后士兵的生命！“礌石！

滚木！给老子砸！砸死这帮畜生！”王猛的声音已经喊破了，状若疯虎。

巨大的滚木被众人合力撬起，沿着城墙陡峭的内侧轰隆隆地滚落！

沉重的礌石被士兵们吼叫着奋力推下！“轰隆！咔嚓！

”滚木礌石带着恐怖的声势砸入城下密集的人群！

骨骼碎裂的可怕声响、绝望的惨叫、战马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构成地狱的交响！

浓重的血腥味，即使在高高的城墙上，也浓烈得令人作呕！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城上城下，箭矢横飞，滚石如雨！生命在这里变得无比廉价，每一息都有人倒下。

鲜血染红了城墙的砖石，尸体在城下堆积。我机械地搬运着礌石，手臂早已麻木，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眼前的景象如同修罗地狱，

惨叫声、怒吼声、兵刃撞击声震耳欲聋。一个年轻的辅兵就在我眼前，

被一支从垛口缝隙射进来的流矢贯穿了脖子，他捂着喷涌鲜血的伤口，眼睛瞪得老大，

嗬嗬地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恐惧和恶心感瞬间冲上喉咙！我猛地弯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起来！废物！”王猛一脚踹在我旁边的礌石上，碎石飞溅，他满脸血污，

眼神凶狠，“不想死就继续搬！城破了，谁都活不了！”就在这时，

城下北狄人的号角声陡然一变！更加尖锐，更加急促！“云梯！是云梯！！

”凄厉的警报声在城墙上炸响！只见十几架巨大的、顶部带着铁钩的云梯，

在无数北狄步兵的簇拥下，如同狰狞的巨兽，顶着密集的箭雨和滚石，

悍不畏死地冲到了城墙脚下！“咣当！咔嚓！”沉重的云梯猛地搭上了城墙！

顶端的铁钩狠狠嵌入砖石缝隙！梯身剧烈地摇晃着！“上来了！北狄人上来了！！

”垛口后的士兵惊恐地大叫！“顶住！长**！把梯子推开！推下去！

”军官的吼声带着绝望的疯狂。我猛地扑到最近的一个垛口，向下望去。

只见一架巨大的云梯就搭在我下方不远处！梯子上，密密麻麻的北狄士兵如同嗜血的蚂蚁，

正手脚并用地疯狂向上攀爬！他们狰狞的面孔，血红的眼睛，近在咫尺！最前面的一个，

甚至已经快要攀上垛口！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身体比脑子更快！

我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脚边一块沉重的礌石，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那即将冒头的北狄士兵狠狠砸了下去！“去死！”“砰！”沉重的礌石正中目标！

那北狄士兵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红的白的瞬间溅满了云梯！无头的尸体摇晃了一下，

直直地栽落下去！但更多的北狄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更加凶悍地向上涌来！

梯子被砸得剧烈摇晃，却依旧死死钩在城墙上！“火油！快上火油！烧了它！

”旁边有老兵嘶吼。滚烫的火油被抬了上来！冒着刺鼻的黑烟！几个士兵合力，

将沉重的油桶奋力倾倒下垛口！“哗——！”粘稠滚烫的火油如同瀑布般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