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错误的夜雨点砸在写字楼玻璃幕墙上的声音,
像无数细小的鼓槌敲打着陆念昏沉的神经。酒气混着包厢里昂贵的雪茄烟味,
腻得人喘不过气。身边,闺蜜孟婉婉还在和某个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碰杯,
笑声像是蒙了一层模糊的毛玻璃,听不真切。
陆念只记得婉婉推过来一杯又一杯颜色各异的液体:“念念,难得机会,
再陪张总喝一杯嘛……顾氏集团的酒局,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呢……”胃里火烧火燎,
眼前的吊灯旋转出令人眩晕的光圈。身体脱离掌控,被不知名的力量架了起来,
模糊的人声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顾先生房间就在楼上……醒醒酒就好了……放心吧,
婉婉的朋友,我们照看好……”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房间里光线极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陌生的雪松香,干净却冰冷。脚下一软,
像是踩在棉花上,陆念踉跄着扑倒在柔软得惊人的床垫里。浓重的睡意如墨般泼洒开来。
更深的黑暗里,一具高大炽热的身躯带着浓烈的酒气和烟草味覆压下来。
滚烫的鼻息扫过颈侧,激起皮肤一层颤栗。陆念在恐惧的泥沼里拼命挣扎,
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喉咙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沉重的呼吸,
带着酒气的入侵,
陌生的重量和气息……混乱的感官破碎得只剩下支离的痛楚和无边无际的屈辱。
第一缕苍白的天光从厚重的遮光窗帘缝隙挤进来时,陆念像个惊惶的幽灵,
从那张巨大、凌乱、如同吞噬了她整夜耻辱的床上滚落下来。
昂贵地毯吞没了她逃离的脚步声。昨晚破碎的**和高跟鞋绊了一下脚踝,她看也没看,
抓起地上散落的衣物,在冰冷晨光中颤抖地穿好,狼狈地冲出了这间奢华得如同牢笼的房间。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中央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洗手间冰凉的冷水泼在脸上,
也无法冲刷掉眼底布满的血丝和那深入骨髓的肮脏感。对着镜子,
她用力擦拭锁骨下方那个陌生的、暧昧的红痕,皮肤泛起刺目的红,**辣的疼。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扶着冰冷的瓷盆剧烈干呕,除了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手机在包里嗡嗡震动。是孟婉婉略显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念念?你还好吗?
昨晚后来找不到你……我先回去了……”陆念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声音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还好……”她用力闭上眼,“以后……这种局,别再叫我。
”挂断电话,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苍白,狼狈,眼底是一片空洞的死寂。
她用力挺直脊背,压下喉头的哽咽。脏了……洗不干净了。没关系,就当一场噩梦。
醒来就好了。可命运的罗盘,在她逃离那个房间的那一刻,已经彻底偏转。
第二章沉重的砝码迟来的月事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当验孕棒上两道刺目的红线清晰出现时,陆念脑海里最后一点侥幸灰飞烟灭。
她成了悬浮在城市高空的幽灵,每一次电梯的轻微晃动都让她心惊肉跳。
那晚房间门口的地毯纹路、冰冷的雪松气息、沉重的身躯……每个细节都化作冰冷的刀片,
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凌迟她的神经。那个男人是谁?顾氏集团的人太多了。她唯一记得的,
是挣扎中手胡乱抵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感觉像一个方形的袖扣,边角锐利。
一个模糊的印记。透过咖啡馆巨大的玻璃窗,
陆念看到街对面那幢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顶端闪烁着“顾氏”冷硬的金属标志。顾屿深,
那个财经杂志封面上眼神锐利如鹰、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年轻男人。
她无数次试着用公用电话拨打那些永远无法接通的号码,
每一次冰冷的电子提示音都加深她的绝望。她甚至鼓起勇气走向那幢摩天大楼的旋转门,
却被前台职业微笑背后洞悉一切的眼神彻底击败。“您有预约吗,女士?
没有预约不能见顾董。”“预约?”陆念声音发颤,“我有很重要的事……”“很抱歉。
或者您留下联系方式?”前台的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白的小腹位置,
礼貌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与审视。那怜悯像针一样刺进她心里。联系不到,接近不了。
她像是要徒手撼动一座冰山,冰山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像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笑话。
身体的信号越来越清晰。嗜睡、莫名的恶心、胸前胀痛。医生的声音在狭小的诊室里,
着口罩显得模糊而遥远:“……孕期正常反应……”当她再次因胃里翻腾冲进洗手间干呕完,
脸色苍白地走出来时,一位年长的护士皱起眉头:“你这气色不对啊,查过其他吗?
”一句出于职业习惯的关怀,却如同命运之手无情地向更黑暗处猛地一推。几天后,
她坐在冰冷的候诊椅上,指尖几乎掐进掌心。医生翻看着报告,眉头紧锁,
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陆念**?”医生的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很不幸,
您患的是‘艾伯氏细胞综合征’……一种极其罕见,
侵袭迅速的特发性骨髓衰竭……目前……根治性的干预手段非常局限,
效果存疑……”窗外灰白的冬日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僵硬的几何光斑。
陆念感觉那光斑正沿着她的腿向上蔓延,试图将她全身冻僵。“那……孩子呢?
”她的声音微弱得像一阵轻烟。医生推了推眼镜,
眼神复杂而沉重:“这种情况……我们通常会建议终止妊娠。
持续妊娠会极大地加速你身体衰竭的速度和程度,留给我们的治疗窗口期极窄,
成功率……非常渺茫。”他看着陆念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尽量缓和了语气,“留下孩子,
意味着你可能撑不到他出生,或者就算出生,你也可能没时间……给他一个未来。
”“我能活多久?”“积极的、强效的干预下,保守估计……可能两到三年。
但如果没有有效治疗……”医生没有说下去,但未尽之意如同巨石砸在陆念心头,
“如果你选择继续妊娠……”医生的声音停顿了很久,“时间……会更短。
”陆念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嫩肉,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诊室的时钟指针走动的声音,“咔哒、咔哒”,一下下敲打着她的灵魂。她抬手,
轻轻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正沉睡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却永远无缘被她照顾周全的生命。放弃他?
结束这突如其来的新生命?不。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狂风暴雨中燃起的烛火,
微弱却固执地在她心底升起。既然时间残酷,那更要留下点什么。要为他找一个依靠,
一个有能力的、配得上他的、也是欠了他的人。她抬起头,眼中有泪光,
更多的却是近乎悲壮的坚定:“医生……我选他。”声音不大,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孤勇,
“我想把他生下来,然后……把他送到他父亲身边。
”第三章风雪中的孤岛冬日清晨的风刮在脸上,像冰做的细鞭子。
陆念裹紧了洗得发白的旧羽绒服,抱着襁褓里的婴儿,
又一次坚定地走向街角那辆等待已久的黑色轿车。孩子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小家伙快满一岁了,小小的脸蛋轮廓鲜明,尤其是紧抿的嘴唇,线条倔强又固执。
陆念低头亲了亲儿子光洁的额头,眼中盈满温柔的酸楚。
这是支撑她在这条绝路上走下去唯一的光。她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宁宁”。
愿他一世安宁无忧,再无风雪。轿车缓缓停在市中心最为昂贵的私立医院VIP通道入口。
司机老王看着后视镜,轻声道:“念姐,顾先生应该刚进去不久。”陆念抱着宁宁下了车,
刚走了几步,就被两个像门神一样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保镖挡住了去路。
身材壮硕些的那个,陆念已经很熟悉了,叫阿诚,声音和他的表情一样没有温度:“陆**,
顾董今天心情不好。请你立刻离开。
”阿诚身后另一个年轻些的保镖脸色不耐烦地挥手:“你这女人烦不烦?又来这套?
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陆念抱着宁宁的手臂收紧了,将儿子往怀里按得更深些。
“今天我必须见他。”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异常清晰,“孩子病了,
烧得很厉害。普通医院看过了,必须住院治疗,但他们……费用很高,
我只是个代课老师……”她的话顿住了,脸颊因为后面难以启齿的窘迫而微微发烫。
两个保镖不为所动。阿诚眼神锐利地扫过她怀里的孩子:“顾董不可能见你。最后一次警告。
”陆念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混着她因为连日照顾宁宁发烧而积聚的疲惫和低烧。医院门口的寒风似乎更猛烈了,
吹透了她的薄羽绒服。宁宁在她怀里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
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陆念的心猛地一抽,所有试图维持的冷静和克制瞬间崩塌!
“看看他!看看!”她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你们看看他的样子!
他也是顾屿深的骨肉!他身上流着顾家的血!
你们就这样……”她的爆发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短暂的静默后,
是更刺骨的寒风和死寂。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道冰冷、低沉,
如同淬过寒冰的男声在她身后几步远处响起,
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居高临下的嘲讽:“流着我的血?”陆念浑身一僵,
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抱着宁宁,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医院VIP通道入口的台阶上,
顾屿深站在那里。初冬午后苍白的光线落在他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上,
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的目光如同两把锐利的冰锥,穿透寒风,
直直刺在陆念和她怀里的孩子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审视、不耐,
以及深切的厌恶。“陆念,”他念着她的名字,仿佛舌尖抵着一颗令人作呕的鱼刺,
“你处心积虑跟踪我一个多月,现在又玩苦肉计堵到医院门口,抱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就为了上演这场敲骨吸髓的戏码?”他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孔离陆念更近,
清晰地映出她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孔和怀中襁褓里宁宁烧得通红的小脸。
“用亲生骨肉来道德绑架?”他轻嗤一声,极尽讥诮,“你比我想象的,更让人恶心。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念心上。
屈辱和愤怒如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宁宁撕心裂肺的哭喊成了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顾屿深!”陆念厉声喊出他的名字,
那声音嘶哑绝望如同濒死的母兽,怀里宁宁的哭声瞬间变得尖利刺耳。“你看不见吗?
你看不清他像谁吗?你看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生病的样子也像你!他的手指形状像你!
他的倔强更像你!”她几乎是声嘶力竭,一边用力将包裹着宁宁的绒毯掀开一角,
露出孩子因高烧而通红、却掩不住眉清目秀的小脸。那眉宇间的神韵,在愤怒的驱使下,
竟真的与几步之遥、脸色铁青的顾屿深有着惊人的相似。她指着顾屿深的心口,
眼泪终于决堤般汹涌而出,冲垮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尊严:“血缘是你说断就能断的吗?
顾屿深,你嫌我脏,没关系!你可以唾弃我,把我踩进泥里!但他有什么错!
”陆念的声音因用力嘶喊而完全劈裂,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
怀里的宁宁似乎也感受到了母亲濒临崩溃的巨大悲恸,哭得愈发歇斯底里。
顾屿深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一丝裂缝般的波动。他看着孩子剧烈咳嗽的难受模样,
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凤眼溢满了泪水和痛苦。他紧抿的唇角似乎绷得更紧,
下颌的线条如同刀削。阿诚担忧地上前一步,轻唤:“顾董……”顾屿深抬起手,
阻止了阿诚的靠近。他冰冷如霜的目光在陆念绝望而疯狂的脸上停顿了几秒,
又缓缓落在宁宁因剧烈哭泣而潮红、却依旧能看出精致轮廓的小脸上。
空气仿佛凝成了沉重的铅块。片刻的死寂后,他的喉结极其细微地滚动了一下。“阿诚,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锋利的冰碴,“取样。
送去‘创生基因’,做最高级别的比对。全程给我盯死。”冰冷命令掷地有声。
顾屿深不再看陆念,甚至忽略了那个撕心裂肺哭泣的孩子,径直转身,
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医院VIP通道入口那厚重的自动玻璃门内,留下一个绝绝而森冷的背影。
陆念抱着哭得几近虚脱的宁宁,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四周的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一瞬,
将她最后的力气连同那绝望的嘶喊一并抽空。第四章囚鸟与微光深棕色实木大门紧闭着,
将书房的寂静与外面奢华的别墅空间彻底隔绝。顾屿深坐在宽大的书桌后,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暗影。他指尖夹着烟,
烟灰在昏暗中闪烁猩红,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桌面上,
一份刚刚拆封的“创生基因”出具的加急亲子鉴定报告静静摊开,
结论那几行冰冷、精确的文字,
本B(顾宁)之间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支持概率大于99.9999%……”尘埃落定。
铁证如山。书桌对面,助理李成垂手而立,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凝固。“李成,
”顾屿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像砂纸摩擦过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的震颤,
“查清楚了吗?那个女人……那个陆念……”他说出这个名字时,
声音里有着复杂的情绪翻涌,“她得了什么病?”李成的腰弯得更低了些,
语调平板却字字清晰:“老板,动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才获取到确切病例。
陆**在孕晚期的产检时被确诊为‘艾伯氏细胞综合征晚期’。
这是一种极为罕见且进展凶险的重症,骨髓造血功能不可逆衰竭,
并继发严重贫血、免疫系统崩坏……根治性的骨髓移植是唯一希望,
但寻找配型本身就如同大海捞针,
且手术本身风险极大……加之妊娠极大程度地透支了她的身体,
使得各项指标加速恶化……权威专家预判的生存期……”李成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残酷的数字:“可能……不足十八个月了。”烟蒂从顾屿深指间滑落,
猩红的火星砸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嘶地一声,升起一缕极淡的黑烟,随即熄灭,
留下一个焦黑的小洞,如同此刻在他坚硬心房上无声凿开的一个裂口。十八个月?
这个时限如同巨大的冰锥,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顾屿深猛地闭上眼,
那个苍白倔强的身影浮现眼前。抱着孩子声嘶力竭的质问,
那双被绝望、愤怒和深藏的悲恸撕裂的眼眸……不是为了要钱,也不是为了名分?
真的只是想给孩子找个……依靠?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的涩然堵在喉间。再次睁开眼,
顾屿深的眼底已没有半分波澜,但深藏在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细微的缝隙。
他声音低沉:“让人把别墅后面那栋湖边小楼清理出来。另外,
找吴主任安排最好的隔离病房,还有顶尖的血液病专家团队。让她……住进去。
”他略一停顿,补充道:“孩子留下。”接下来的日子,
陆念成了这座奢华庄园里一道沉默而飘忽的影子。她不再试图靠近主楼。只抱着宁宁,
在别墅后方那栋僻静的湖畔小楼里安顿下来。顾屿深极少出现,她也不曾期望他的出现。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宁宁的每一声啼哭、每一次微笑,
以及自己身体深处一天比一天明显的、不可逆转的虚耗感。但她的存在,如同无声的水流,
悄然渗透进某些坚硬的地方。顾屿深时常把自己关在顶层书房到深夜,
处理堆积如山的跨国文件。某天深夜,他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起身走到外间,
习惯性地伸手去倒水,指腹却在碰到冰凉的玻璃杯壁时顿了一下。杯子里不是惯常的冷水,
而是温热、刚刚好的柠檬红茶,微酸回甘的气息淡淡氤氲开来,
入口的温度刚刚好抚慰紧绷的神经。他端着杯子,看着里面晃荡的微黄液体,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清晨天色微明,他通宵结束工作走出书房,带着熬夜的疲态。
经过露台时,瞥见角落一张原本只放了个灰扑扑烟灰缸的小圆几上,
安静地放着一个敞开的保温壶和一只洁白的骨瓷杯。保温壶盖子上贴着一张便利贴,
上面是陆念娟秀而略显无力的字迹:“空腹伤胃。早安。”壶里是温好的稀米粥,
带着谷物的暖香。这些微小的、沉默无声的关怀,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激不起惊涛,
却荡开层层叠叠的涟漪。顾屿深从不道谢,甚至目光也不曾在陆念身上多做停留。
但他的书房门口开始出现热牛奶和干净的替换毛巾;他习惯坐的沙发扶手上,
匆忙间留下的西服外套会被细致地抚平、搭好;书房里那些厚重的金融、管理类大部头旁边,
不知何时开始混杂着几本明显翻阅过的、关于儿童早期发展和心理行为学的读物。
这些细微的改变,像无声的春雨,渐渐浸润着他冰封的壁垒。他开始更多地在晚餐时间出现,
地点却不再是主楼奢华却冷清的大餐厅。而是小楼里那间光线充足的偏厅。
灯光柔和地洒下来,圆木餐桌上铺着素雅的格子桌布。宁宁坐在特制的餐椅里,
小胖手抓不稳勺子,糊得满脸满桌都是糊糊。陆念坐在他旁边,一手拿着小勺耐心地喂着,
一手拿着温热的湿毛巾,时不时轻柔地替小家伙擦去污渍。她微微低着头,
几缕碎发滑落颊边,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清瘦,连脖颈的线条都带着病态的脆弱。
但她的眼神,落在孩子身上时,专注而宁静,像一泓温柔的深潭,
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顾屿深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脚步停顿在门口,
一时间竟不知该进还是该退。陆念像是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她的脸孔在灯光下透出一种无力的苍白,像一张被漂洗过度的纸,却努力牵动嘴角,
对着他轻轻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很轻,带着疲惫却干净温和的光芒,没有丝毫算计,
没有以往的恐惧或敌意。“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滑过空气,
“宁宁非要等你回来才肯睡……”她语气寻常得像是每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宁宁也看到了门口的顾屿深,咧开刚长出两颗小米粒的小嘴巴,
发出一串欢快却含混不清的音节:“啊、父、父……抱!
”那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
在顾屿深坚硬的心防深处激起一圈扩大的涟漪。他看着陆念疲惫却温柔的眼眸,
那眸子里是他从未见过的全然的平静和一种深藏的认命。
再看向那个伸着小手、挥舞着沾满糊糊勺子的小人儿,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这不再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麻烦,这是他的骨血。血浓于水,
不是一条冰冷的鉴定结论可以斩断的。顾屿深没有应声。他只是迈开脚步,沉默地走了进来,
高大的身躯在相对狭小的餐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走到自己常坐的那张椅子旁,
坐下时略显僵硬的动作暴露了他的不习惯。
他瞥了一眼陆念面前那份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你吃得比宁宁还少。
”陆念拿湿毛巾给宁宁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自然地将他的小手擦干净,
声音依旧淡淡的:“没什么胃口。”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如同一根冰刺,
瞬间扎穿了顾屿深内心深处某块从未被触及的角落,
刺痛伴随着一种他难以名状的窒息感猛然扩散开来。
第五章迟来的潮汐顾屿深开始允许宁宁在固定的时间里进入他的书房禁区。
这间曾是他指挥商业帝国的神圣堡垒,
第一次被一个还穿着纸尿裤的小小“入侵者”打破沉默。
巨大的落地窗旁铺着柔软的圆形羊绒地毯,成了宁宁的小小“国境线”。
宁宁摇摇晃晃地走到坐在书桌后办公的父亲身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固执地抓住顾屿深西装裤的裤腿。顾屿深从屏幕前抬起头,
看向脚边那个只到他小腿高、眼神清澈执拗的小人儿,有一瞬间的愣神。
一丝细微而难以察觉的松动,出现在他棱角分明的唇线边。他搁下手中的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