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指甲在实验室操作台边缘掐出半寸白痕。屏幕上滚动的混沌模型突然卡顿，她盯着界面里扭曲的光线粒子，忽然想起三天前陈管家平板上一闪而过的日程提醒——海外财团商务晚宴，20:00至23:30。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从此在她耳蜗里滴答作响，像埋在心脏旁的定时炸弹。
这三天她活得像个精密仪器的配件。每天清晨七点零三分出现在餐厅，用精确到克的量勺取用蜂蜜，午后三点准时返回西侧翼书房。顾承渊的目光曾两次穿透走廊的阴影落在她身上，一次是她抱着实验记录本经过主楼梯，另一次是晚餐时她低头切割牛排的角度。她始终保持着37度的微笑弧度，仿佛那身定制旗袍的盘扣里从未藏过合金探针的冰冷棱角。
行动夜的暮色带着铁锈味。苏晚换掉旗袍时，指尖触到运动服内侧缝的暗袋，里面微型扫描仪的金属外壳硌得肋骨发疼。窗外的劳斯莱斯幻影亮起车灯时，她正对着镜子束紧长发，镜中人的瞳孔里浮动着白玉猫影图标，像枚即将引爆的磷火。
“幻形术（体验版），目标：自身，形态：融入当前环境背景光。”
指令落地的瞬间，书架在她手臂上漾成蓝绿色的涟漪。苏晚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掌正在溶解，指甲缝里残存的实验药剂与扭曲的光线发生化学反应，腾起细如发丝的金色烟雾。失重感猛地攫住她，仿佛整个人被扔进旋转的万花筒，走廊的壁灯在她背上碎成星屑。
主宅的监控系统比她预想的更密集。天花板的红点每隔三秒扫过地面，形成一张流动的红色蛛网。苏晚贴着墙根滑行，幻形状态下的脚掌踩在波斯地毯上，没有激起半点纤维颤动。转角处突然传来女佣的脚步声，她立刻蜷缩成球形，让自身光线折射与雕花廊柱的阴影完全重叠。女佣的香水味擦着她的肩膀飘过，那是顾承渊偏爱的白茶香，此刻却像淬了毒的针。
收藏室的合金门泛着深海般的冷光。苏晚的虚影在门禁面板前停顿了两秒，指腹感受到面板散发出的微弱电流。就在她准备取出探针时，刺耳的蜂鸣突然撕裂空气，红光灯管在门框上炸开一片血色。她的第一反应是扑向门框角落，那里有块被岁月磨平的金属凹陷——三天前清洁时，她特意留意过这个监控死角。
能量波动在体内疯狂冲撞，苏晚感觉眼球快要被光线的扭曲力挤出眼眶。保安的皮鞋声从走廊尽头涌来，带着电击棍特有的臭氧味。她听见自己的牙齿在打颤，幻形状态下的骨骼发出玻璃摩擦般的脆响。当热成像仪的射线扫过她的藏身之处时，她甚至能数清保安制服第二颗纽扣的纹路。
“热成像无异常。”保安的声音像冰块砸在大理石地面，“动态捕捉也没东西。”
苏晚死死咬住舌尖才没发出喘息。幻形术的能量条在意识里疯狂闪烁红灯，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脑膜。直到保安的脚步声消失在第三个转角，她才敢将探针**锁孔。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锁芯内部十七个弹子的分布在她脑海里构成立体模型——这是她用三天时间，通过分析顾家老宅结构图推演出来的。
咔哒轻响在寂静中被放大成雷鸣。苏晚推门时，恒温恒湿系统的气流拂过脸颊，带着青铜与皮革混合的古旧气息。中央展柜的射灯在金属板上投下菱形光斑，那些几何刻纹在光线下缓缓流动，像某种沉睡生物的脉搏。她的扫描仪在掌心发烫，激光线落在刻纹交汇处时，金属板突然泛起极淡的蓝晕。
扫描进度卡在95%时，幻形术的能量彻底枯竭。苏晚的身体从半透明状态猛地凝实，影子在地板上投下清晰的轮廓。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碎在展柜玻璃上，震得那些沉睡的珍宝都在微微颤抖。扫描仪发出完成提示音的瞬间，她抓起设备就往门外冲，合金门在身后闭合的闷响，像极了棺材盖落下的声音。
走廊在奔跑中扭曲成莫比乌斯环。苏晚的肺部灼烧成一团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西侧翼的隔音门就在眼前，她的手指已经触到冰冷的金属把手，却听见前庭传来引擎的低吼。那声音穿透厚重的墙壁，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她的后颈。
她回头的瞬间，正与落地窗外的目光相撞。顾承渊站在劳斯莱斯旁，黑色礼服的下摆还沾着夜露，领口的珍珠袖扣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他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影子。苏晚的手指僵在门把手上，突然想起三天前他看着她的眼神——那时她以为是审视，此刻才明白，那是猎人确认猎物轨迹的专注。
走廊的时钟敲响十一点，比顾承渊预定返回的时间早了半小时。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混着冷汗的血珠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朵暗褐色的花。她知道，这场精心策划的幻影游戏，从一开始就没能逃出那双深邃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