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公布前夜，林晚蹲在出租屋的马桶上刷知乎。屏幕蓝光映着她油光发亮的脸，
鼻尖还沾着点白天吃辣条蹭的红油。“高考志愿填报避坑指南”底下，
热评第一刺得她眼睛疼：“别让你妈填志愿，除非你想上大专。”她嗤笑一声，
顺手转发到家庭群，配文：“防患于未然.jpg”。三秒后，
母亲陈玉芬的语音像炸雷穿透劣质耳机：“你什么意思？嫌我文化低？
我可是重点高中毕业的！当年要不是你外婆拦着，我早考上师范了！
”林晚把手机反扣在膝盖上，叹了口气。这届家长，总觉得自己比AI还懂专业前景。
她盯着天花板那道斜斜的裂缝，脑子里过着志愿表——清华建筑，稳稳的。648分，
全省前五十，建筑系历年录取线踩得精准如GPS导航。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毕业设计主题：《论北方城中村违建美学的可持续性发展》，
连答辩时要怼的评委角度都琢磨透了。手机突然震得像触电。
教育局官网跳出来一行字：“2024年高考成绩已开放查询。”她手抖得像抽风，点进去。
648。心跳擂鼓似的撞着肋骨。再点“志愿确认状态”——“已提交，不可更改。”正常。
她松了口气，点开志愿详情。第一志愿：蓝翔职业技术学院，挖掘机技术专业。
第二志愿：新东方烹饪学校，川菜定向班。
第三志愿：山东蓝翔高级技工学校（与新东方联合办学），汽修+面点双修方向。
林晚猛地从马桶上弹起来，手机“啪”地砸在瓷砖上。屏幕裂了道蛛网，像她此刻的脑子。
她捡起来，刷新。再刷新。三次。五次。十次。那几行字像焊死了一样，嘲讽地盯着她。
她冲出厕所，赤脚踩过客厅裂缝纵横的地板，一把抓起母亲的手机。
指纹解锁——她早背下了妈妈的拇指轨迹，那圈磨出薄茧的指腹，
总爱在搓麻将时敲得桌面咚咚响。微信记录停在昨天下午4:17。
陈玉芬给班主任李老师发了条消息：“李老师，孩子不懂事，瞎填志愿，我帮她改了，
您帮忙确认下系统吧？填的都是热门实用专业，国家扶持的！
”后面还跟了三个龇牙笑的表情包，黄得刺眼。林晚的手开始抖，像握不住的冰。
她翻通话记录，昨天下午4:00，母亲和班主任通话8分32秒。她冲进厨房时，
陈玉芬正用菜刀剁猪骨，案板震得调料瓶跳探戈。“妈！”“咋了？”刀没停，
骨渣溅到白瓷砖上。“你动我志愿了？！”“对啊。”她头也不抬，菜刀“笃笃”剁着，
“清华？学盖房子？有挖掘机挣得多？蓝翔包分配，人家校长都上过春晚！你表哥学机械，
现在不还在车间拧螺丝？”林晚眼前发黑。她想起去年亲戚聚会，
表哥月薪六千被三姑六婆嘲“书白读了”，表姐倒夜班护理被说“不如早点嫁人”，
只有堂弟开汽修店，朋友圈天天发“今日营业额破万”九宫格，
配文：“技校才是真·铁饭碗！”“那是他瞎吹！”林晚吼，“蓝翔根本没包分配！
”“网上说的还能有假？”陈玉芬冷笑，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你天天刷的那些APP，
不都说‘读书无用’？‘大学生送外卖’？‘硕士生不如技校生’？人家大数据不会骗人！
”林晚张了张嘴。她刷的那些短视频确实天天推：“00后硕士转行搓澡，月入五万！
”“一本毕业三年，存款为零，不如学厨！”“清华毕业去养猪，父母哭晕在厕所！
”她以为是反讽，没想到亲妈当了真。“我举报你！”她抓起手机，“我要找教育局！报警！
告你侵犯公民志愿权！”“你告啊！”陈玉芬把刀“哐”地**案板，刀柄还在颤，
“我亲闺女，我还能害你？你看看你那身子骨，能熬夜画图？能扛甲方？学建筑，
三十岁就得乳腺癌！”林晚愣住。母亲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像被砂纸磨过：“你爸……不就是累死的？”空气静得能听见冰箱制冷的嗡鸣。
父亲是建筑师，加班是家常便饭，四十八岁心梗走的。葬礼那天，
甲方还打电话问图纸改了没。林晚喉咙发紧，像塞了团湿棉花。但她还是咬牙：“那是特例！
我不怕！我要的不是安稳，是……是……”是梦想。三个字卡在舌尖，烫得不敢说。
陈玉芬擦了擦手，从围裙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看，蓝翔校长直播回放截图。
”手机屏幕上，一个穿工装的男人站在挖掘机前，
笑容比探照灯还亮：“我们和清华有合作项目！毕业可直通国企工程部！年薪保底十五万！
”林晚冷笑：“P的吧？”“人家直播间十万观众！弹幕都说真！”“那是水军！
”“你有证据？”林晚哑火。她突然意识到——这场仗，她从一开始就没法赢。
在母亲的世界里，流量即真理，点赞即现实。她转身回屋，反锁门。打开电脑，
登录教育局申诉系统。填写：“监护人擅自修改高考志愿，请求复核。”提交。
页面弹出：“申诉需监护人共同确认，否则无效。”她盯着那行字，像被抽了脊椎，
瘫在椅子上。手机响了，陌生号码。她接起，“喂”字刚出口，就被对方盖了过去。
“林晚同学？”男声，年轻，带着过分热情的笑，“我是蓝翔招生办王主任！
恭喜你被预录取！我们注意到你是全省最高分报考我校的学生，校长特别重视，
想邀请你参加‘未来工匠之星’直播签约仪式！”“什么？”“今晚八点，抖音直播间，
你和校长握手，发个短视频，学校给你免三年学费，还配一台顶配挖掘机模型！
”“我不——”“你妈已经答应了！她说你特别期待，从小就爱挖沙坑！
”电话“咔嗒”挂断。林晚盯着黑屏，突然笑出声。窗外，
夕阳把城中村的铁皮屋顶染成橘红色，远处工地的打桩机“咚、咚、咚”地砸着地基，
像某种倒计时。她打开抖音，搜索“蓝翔”。
第一条视频标题刺眼：“00后女学霸放弃985，毅然投身挖掘机事业！
网友：这才是新时代女性！”播放量328万。评论区刷着：“这才是务实！
”“清华出来扫大街，蓝翔出来开挖机，你说哪个体面？”“建议全国推广，
高考志愿该由家长统一填报！”她翻自己社交账号，没人@她，没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的名字，已经和“蓝翔女学霸”绑死，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私信里躺着一条未读，
来自陌生账号：“同学，我是清华招生办。注意到你志愿异常，若需帮助，
可联系教育部特殊通道。但需你本人公开举证，且……可能引发舆情。”后面附了个邮箱。
林晚盯着那行字。舆情？她一个贫民窟女孩，能掀起什么浪？可如果……她突然坐直。如果，
她把这事，直播出去呢？她打开B站，注册新账号：“志愿被偷的林晚”。
简介：“我妈把我送清华的票，换成了蓝翔的铁锹。今晚八点，直播抓内鬼。
”设好直播预约，截屏发微博：“我的高考，谁做主？”@了几个教育大V。三分钟后，
评论炸了。“？？？”“真实事件？剧本吧？”“细说！我蹲直播！”“支持**！
志愿神圣不可侵犯！”她深吸一口气，
点开母亲房间的监控——那是她去年装的“防家暴摄像头”，因为陈玉芬总在气头上摔东西，
后来没再动过，一直忘了拆。画面里，陈玉芬正对着手机傻笑，
屏幕上一个穿花衬衫的主播声嘶力竭：“所以说，读书不如学手艺！北大毕业卖猪肉，
清华毕业送外卖，不如来蓝翔，毕业就上岗！”陈玉芬连连点头，给主播刷了个“火箭”，
弹幕飘起一片“阿姨明智”。林晚关掉监控，打开直播软件调试摄像头。手机支架对准书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