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彻策马疾驰，春风拂面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
刚才差点就控制不住说出来了那句压在心底许久的"我心悦你"。
但他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苏芷眼中的畏惧虽然淡了，但身份差距的鸿沟仍在。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弄清那封来自北境的密信意味着什么...
是的，他知道那封信。
苏芷医馆周围一直有他的暗卫，那晚有人翻墙而入的事自然没逃过他的耳目。
只是他尊重她的隐私，没有强行查探内容。
"王爷！"王府门前，老管家焦急地迎上来，"赵丞相在书房等您多时了！"
祁天彻脸色一沉："他又来做什么？"
"说是...商议今晚宫宴的事。"
祁天彻冷哼一声，大步走向书房。
推开门，只见赵阔正悠然品茶，一副主人做派。
"丞相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祁天彻语气冷淡。
赵阔放下茶盏，笑容可掬："王爷何必如此生分？老夫此来，是为今晚宫宴一事。"
"直说。"
"陛下有意为王爷赐婚。"赵阔眯起眼，"小女宛如对王爷仰慕已久..."
祁天彻瞳孔一缩："丞相消息倒是灵通。"
"王爷过奖。"赵阔捋须而笑，"只是这桩婚事，于公于私都再合适不过。王爷改革朝政需要支持，老夫在朝中尚有几分薄面..."
**裸的政治交易。
祁天彻胃里一阵翻腾。
在现代，他何曾需要用自己的婚姻做筹码？
"丞相好意心领了。"他冷声道，"但本王婚事不劳费心。"
赵阔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冷："王爷三思。有些事...不是您想拒绝就能拒绝的。比如..."
他意有所指，"南城那位小医女的安全。"
祁天彻周身气息骤然变冷："你威胁我？"
"岂敢。"赵阔起身行礼，"只是提醒王爷，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宫宴，期待王爷佳音。"
赵阔走后，祁天彻一拳砸在书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他必须尽快查清赵家与北境的联系，否则永远被动。
"来人！"他唤来暗卫首领，"加派人手保护苏芷。另外，查查赵阔最近与北境有什么往来。"
宫宴比祁天彻想象的更令人窒息。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文武百官依次落座。
皇帝高居龙椅，面带微笑地看着舞姬翩翩起舞。
祁天彻的位置被特意安排在赵丞相旁边，而赵宛如一个妆容精致的贵族**，则时不时向他投来羞涩的目光。
"祁王兄近日操劳政务，消瘦了不少。"皇帝关切道，"可是府中缺人照料？"
赵阔立刻接话："陛下明鉴。祁王爷勤政爱民，却疏忽了自身。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
皇帝哈哈大笑："丞相所言极是。祁王兄年近而立，是该考虑婚事了。"
祁天彻握紧酒杯，指节发白。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就等他入瓮。
"臣弟一心为国，暂无成家之念。"他勉强回应。
"哎，成家立业，缺一不可。"皇帝笑道，"朕看赵家**温婉贤淑，与王兄甚是相配。不如..."
祁天彻脑中飞速运转。
直接拒绝会触怒皇帝，更会让赵阔狗急跳墙，危及苏芷安全。
他需要时间时间查明赵家的阴谋，时间保护苏芷周全...
"陛下。"他起身行礼，"臣弟...感激圣意。只是婚姻大事，可否容臣弟考虑几日？"
皇帝略显不悦，但也没强求："也罢，三日后给朕答复。"
宴席散后，祁天彻匆匆离宫，直奔城南。
夜色已深，芷兰医馆早已关门闭户。
他在门前徘徊片刻，终究没去敲门。
明日...明日他会向她解释一切。
苏芷其实听到了门外的马蹄声。
她正坐在后院石凳上，借着月光反复读那封神秘来信。
信上的笔迹她认得是三年前"死去"的义兄苏毅。
当年那场大火带走了师父和义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
"北境...兄长有难..."她喃喃自语。
如果苏毅真的还活着，那他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为何要她迷晕守卫去北境？
门外马蹄声渐远，她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祁天彻说今日宫宴，想必是喝醉了路过吧...
她将信放回暗格，吹灭油灯躺下，却辗转难眠。
祁天彻今早的眼神，他让她唤他"天彻"时的温柔，还有那句"明日有话对你说"...会是什么话？
窗外月光如水，苏芷轻抚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她可能已经爱上了这个曾经令她恐惧的"阎王王爷"。
这念头让她既甜蜜又痛苦。
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不过是个平民医女，何况还有赵家**那样的贵女在前...
天蒙蒙亮时，苏芷才迷迷糊糊睡着。
刚合眼不久，就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苏姑娘！快开门！"是老管家的声音。
苏芷披衣而起，刚打开门老管家就扑通跪下："姑娘救命！王爷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
"什么？"苏芷心头一震，"昨日还好好的！"
"宫宴回来就这样了！满口胡话，一直喊着姑娘的名字..."
苏芷顾不上多想，抓起药箱就随老管家奔向王府。
祁王府内一片忙乱。
太医们在祁天彻寝室外交头接耳，见苏芷来了，纷纷让路。
首席太医低声道："王爷脉象紊乱，热毒攻心，我等开的药全无效果..."
苏芷顾不上礼节，径直进入内室。
只见祁天彻躺在大床上，面色潮红，额上冷汗涔涔，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王爷..."她轻声唤道，手指搭上他的脉搏。
祁天彻突然睁开眼，目光涣散："苏芷...别过来...危险..."
"王爷认得我？"苏芷又惊又喜，"我是来给您看病的。"
"赵阔...北境...叛军..."祁天彻断断续续地呢喃，"婚约...假的...等我..."
苏芷心头一震。
婚约？什么婚约？
首席太医凑过来解释："昨夜宫宴，陛下有意为王爷和赵丞相之女赐婚..."
苏芷手一抖，银针差点掉落。
她强自镇定，继续为祁天彻诊脉。
脉象弦数，舌苔黄厚，确实是热毒之症，但为何太医的药无效？
"王爷昨日可吃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老管家想了想："宫宴上喝了不少酒，回来后又独自饮了几杯..."
"酒呢？还有剩的吗？"
很快，一个酒杯被取来。
苏芷仔细闻了闻，又蘸了一点尝了尝，顿时脸色大变："酒里有毒！不是寻常毒药，是北境特有的'梦魂散'！"
"什么？"太医们惊呼。
"此毒无色无味，混在酒里难以察觉。"
苏芷快速解释，"中毒者高热不退，三日不醒便会伤及心脉。快准备黄连、绿豆、甘草..."
她一连报了十几味药，太医们慌忙去准备。
苏芷握住祁天彻滚烫的手，轻声道："王爷别怕，民女一定治好您。"
祁天彻似乎听懂了，微微点头，又陷入昏睡。
三天三夜，苏芷寸步不离地守在祁天彻床前。
她亲自煎药、施针、擦身，困极了就趴在床边小憩片刻。
老管家劝她休息，她只是摇头："王爷不醒，我睡不着。"
终于，在第四天清晨，祁天彻的高烧退了。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苏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水..."他嘶哑着嗓子说。
苏芷立刻惊醒，见他醒了，喜极而泣："王爷！您终于醒了！"
她连忙端来温水，小心扶起他喝下。
祁天彻贪婪地喝完整杯水，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你...一直在这？"
"嗯。"苏芷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王爷中了'梦魂散'，很危险..."
"赵阔..."祁天彻眼神变冷，"他想逼我就范。"
苏芷手一抖："王爷是说...下毒的是赵丞相？"
"除了他还有谁。"祁天彻冷笑，"见我迟迟不答应赐婚，就来硬的。"
赐婚...苏芷心口一阵刺痛。
她早该明白的，王爷与赵**门当户对，本就是天作之合...
"民女...去告诉太医王爷醒了。"她起身欲走。
"等等。"祁天彻拉住她的手，"我有话对你说。"
苏芷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一转身，就会在他面前落泪。
"赐婚的事，我会想办法推掉。"祁天彻声音虽弱，却坚定无比，"我心里...早已有人了。"
苏芷心跳漏了一拍，缓缓转身："王爷...不必对民女说这些..."
"不，我必须说。"祁天彻直视她的眼睛，"苏芷，我心悦你。"
这简单四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苏芷胸口。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喜悦、惶恐、自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我...民女..."
"你不必现在回答。"祁天彻柔声道，"我知道自己曾经的名声有多可怕，也知道王爷与医女的身份差距。但请相信，我会解决这一切。"
苏芷眼眶发热。她何尝不心动？可现实如天堑般横亘在两人之间。
"王爷先养好身子..."她勉强挤出一句话，匆匆逃离了房间。
祁天彻恢复得很快。三天后，他已能下床走动，第一件事就是召来暗卫首领。
"查清楚了吗？"
"回王爷，赵丞相确实与北境叛军有联系。我们截获了一封密信，提到大婚之日，里应外合..."
祁天彻眼神一凛："果然如此。赵阔想借女儿嫁入王府之便，与叛军里应外合。"
"王爷，要不要立刻禀报陛下？"
"不急。"祁天彻摇头，"没有确凿证据，赵阔完全可以反咬一口。况且..."
他想起苏芷那封神秘来信，"我怀疑这事还牵扯其他人。"
暗卫退下后，祁天彻站在窗前，望着芷兰医馆的方向。
他必须尽快见到苏芷，解释清楚赐婚的事。
但眼下更紧迫的是，他需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为了揪出赵家的阴谋，保护苏芷安全，他可能不得不暂时接受赐婚...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
在现代社会，他何曾需要如此委屈自己的感情？
但在这个权力倾轧的古代王朝，有时候必须走弯路才能达到目的。
"王爷。"老管家在门外轻声禀报，"陛下派太监来问赐婚的答复..."
祁天彻闭了闭眼。
苏芷那双含泪的眼睛浮现在脑海，但他别无选择。
"告诉陛下，臣弟...遵旨。"
苏芷是从病人口中得知赐婚消息的。
"听说祁王爷终于答应娶赵**了！"
一个来医馆看病的大娘八卦道，"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
苏芷手中的药碾差点掉落。
她强自镇定，继续碾药："是吗...那很好啊。"
"姑娘不是跟王爷相熟吗？没听他说起？"
"民女...只是王府医官，哪敢过问王爷私事。"苏芷挤出一个笑容，心却如刀割般疼痛。
三天前他还说"我心悦你"，转眼就接受了赐婚。
这就是王爷的真心吗？还是说...他有什么苦衷？
想到那日他高烧时的呓语"婚约...假的...等我..."。
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正当她思绪万千时，小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姑娘！王府来人了！说是王爷请您立刻过去！"
苏芷心头一跳。他要亲口告诉她赐婚的事吗？
王府书房内，祁天彻正在查看北境地图。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到苏芷站在门口，几日不见，她眼下多了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没睡好。
"来了？"他柔声道，"把门关上。"
苏芷关上门，却不肯走近，只是远远站着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祁天彻走到她面前，想拉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他叹了口气："你听说赐婚的事了。"
"民女恭喜王爷。"苏芷低着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芷，看着我。"祁天彻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恳求，"那婚约是假的。"
苏芷猛地抬头："什么？"
"赵阔与北境叛军勾结，想借女儿嫁入王府之便里应外合。"
祁天彻压低声音，"我需要时间收集证据，所以暂时假意应允。"
苏芷瞪大眼睛："王爷是说...这婚约是个陷阱？"
"对我和赵阔都是。"祁天彻苦笑，"他想利用我，我也想利用这机会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那...赵**..."
"她恐怕也是棋子。"祁天彻摇头，"但我必须演这场戏。苏芷，我需要你相信我，配合我。"
苏芷心跳加速。
原来他并非变心，而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博弈...
"民女...能做什么？"
"首先，保护好自己。"祁天彻严肃道，"赵阔可能会对你下手，逼我就范。其次..."
他犹豫了一下，"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与北境...有什么联系？"
苏芷脸色刷地变白。
他知道了？知道那封信？
祁天彻看出她的惊慌，轻声道："我不是质问你。只是...我怀疑赵阔与北境的阴谋，可能也牵扯到你认识的人。"
苏芷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她从怀中取出那封信："王爷自己看吧。"
祁天彻快速浏览信件，眉头越皱越紧："兄长...你有个哥哥？"
"义兄苏毅。"苏芷声音颤抖，"三年前那场大火...我以为他死了。但现在看来..."
"他可能还活着，而且在北境叛军中。"
祁天彻接上她的话，"他要你去北境做什么？"
"不知道。信上只说他有难，要我迷晕守卫去救他。"
苏芷苦笑，"但我连他在哪都不知道，怎么救？"
祁天彻沉思片刻："这事蹊跷。苏芷，答应我，别轻举妄动。等我查清赵阔的阴谋，再一起想办法找你义兄。"
苏芷郑重点头。
此刻，她完全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他要假意娶别人...
"还有一事。"祁天彻犹豫了一下，"为了麻痹赵阔，我可能会...表现得对你很冷淡。甚至...说些伤人的话。"
苏芷心口一疼，但理解地点头："民女明白。王爷是做给赵家看的。"
"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记住..."
祁天彻突然将她拉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我心悦的，只有你。"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苏芷浑身僵硬，但很快又软化在他温暖的气息中。
她偷偷攥住他的衣角，轻声道："民女...等王爷。"
祁天彻收紧手臂，仿佛想将她揉入骨血。
窗外，夕阳西沉，为两人相拥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谁也没注意到，远处的假山后，一个黑影悄然退去，直奔丞相府方向。
御书房内，苏芷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额头抵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