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我刚洗完衣服，门铃就响了。
开门，是我妈，手里提着保温桶。
“妈给你熬了银耳莲子汤，补补气血。”
我接过保温桶，顺手放在鞋柜上。
她叹了口气，坐到沙发上。
“冉冉，你也知道，泽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男人结婚不容易，他条件本来就不算好，女方家那边也是个讲究的。”
“你这套房子呢，妈不是说不给你，但现在他要结婚了，能不能…暂时先借住一下？”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套房是我名下的，是我买的。什么叫暂时借住？”
她的眼神开始飘了。
“你从小就懂事，爸去世那年你才十四，就知道自己做饭照顾弟弟，那时候我就想，我女儿虽然命苦，却是个福星。”
“你知道妈没文化没本事，家里那几年全靠你撑着。可你也说过啊，家人就是要互相扶持的，现在泽泽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我把你两拉扯大也不容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是老大，现在你回报家里天经地义。”
我没等她说完，冷声打断：“那我大学那几年谁在供我？”
她嘴角一抖，没作声。
我自己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大学靠助学贷款、奖学金和兼职撑下来，寒暑假去超市打工，兼职发传单，最多时候一天三个班。我大学四年你给过我几分钱？”
她皱起眉：“你不是说你能自己搞定嘛，妈也不是不想帮，可那时候家里困难，泽泽又要上初中……”
“所以呢？”我笑了笑，“你供不起我，也供不起他，但让我来供他，就天经地义了？”
她沉默半晌，又说：“可你不是也愿意的嘛，当初你不是自己说要让泽泽好好读书？你说你能吃苦，让他不要担心。”
我眯起眼睛：“那时候我才刚毕业，工资三千五，房租一千八，剩下一千七全给你寄回去，你拿去干什么了？”
她低头，不说话了。
我嗤笑一声：“你让我给他买电脑、交学费、买四人间宿舍，还说‘他是男孩子，不能吃太多苦’，可你有问过我吃了多少苦吗？”
她忽然抬头，红着眼：“冉冉，妈不是不疼你！只是你一个女孩子，以后总归要嫁人的，房子是你的也住不了一辈子。不如趁现在泽泽要成家，把这房子让给他，好歹一家人住得安心些。”
“你以后结婚，也可以让男方家出房子嘛，哪个女孩子不都是这样？”
我站在窗边，外头天已经亮了，阳光洒进来，我却只觉得刺眼。
“妈，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还剩下什么？”
“什么？”她一愣。
我缓缓开口：“我今年二十八岁，名义上有一份还不错的工作，一套快还完贷款的房子。”
“但我没有存款，每月工资一半还房贷，一半你说要给弟弟交生活费、给你买药、贴补家用。”
“这些年我谈了两个男朋友，你嫌人家家境差配不上我，又嫌人家太忙没时间陪你，最后都黄了。”
“你让我别那么早结婚，说要陪你一辈子，可现在又说‘我总归是要嫁人的’，我到底什么时候该为自己活一次？”
她嘴唇抖了抖，却说不出话。
“妈，你说你疼我，那你有没有问过我一个问题”
“我愿不愿意，一辈子当弟弟的提款机？”
屋里安静下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这房子，我不可能让出去。你不用再劝。”
她的手紧紧抓住沙发边角，脸色铁青，但最后还是冷哼一声站起身：“你从小就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几时。”
“妈不逼你，但你弟弟结婚这事不能等，你别到时候哭着来求我。”
她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我蹲下来，从鞋柜上拿起那桶银耳莲子汤，拧开一闻，甜得发腻，几乎腻到喉咙里发苦。
我缓缓倒进了水槽，看着白色的浓汤一圈圈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