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在米兰的行业峰会上,我遇到了顾衍的母亲。她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端着香槟,语气带着施舍:“事业这么成功,气也该消了。顾衍心里一直有你,
只要你肯回来,我们家绝不亏待你。”她以为我这五年,是卧薪尝胆,
是为了引起她儿子的注意,是在等他回头。她以为我还是五年前那个,
在订婚宴上被他一句“抱歉,薇薇回来了”就抛弃的可怜虫。我看着她,礼貌地笑了笑。
身后,我先生体贴地为我披上外套,轻声问我冷不冷。我摇摇头,
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前“准婆婆”。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她——您儿子视若敝屣的我,
早就是别人的掌心至宝。而且,我们的龙凤胎,都快会打酱油了。1米兰的冬日,空气清冽,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我站在行业峰会的酒会现场,
落地窗外是多莫大教堂璀璨的夜景。作为自创品牌“SU”的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
我刚刚结束一场颇受好评的演讲。“苏总,久仰大名。
”一个雍容华贵、保养得极好的妇人端着香槟向我走来。我认得她。顾衍的母亲,林婉清。
五年未见,她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挑剔和审视,
仿佛我仍是那个需要她点头才能进顾家门的苏然。我微微颔首,客气而疏离:“林董,您好。
”她对我称呼的改变似乎有些不悦,眉头轻蹙,但很快又舒展开,换上一副宽宏大量的表情。
“苏然,这几年……辛苦你了。”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过,从我身上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
到腕间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手表。“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不容易。
现在‘SU’也算小有成就,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我端着果汁,静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她。她以为我在认真聆听她的“教诲”,语气愈发语重心长。“我知道,
你心里还有阿衍。”“这五年,你把公司做得这么大,不就是想证明给他看,让他后悔吗?
”“你的心思,我懂。”我差点笑出声。她的逻辑一如既往地感人。全世界的女人,
做任何事,最终目的都得是为了一个男人。尤其是,为了她那个天之骄子般的儿子,顾衍。
“女人嘛,事业再成功,终究需要一个归宿。”林婉清抿了一口香槟,姿态优雅,
说出的话却充满了施舍的意味。“阿衍这几年也不好过,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你。那件事,
是他不对,但他也是身不由己。”“现在气也该消了,只要你肯点个头,顾家的大门,
随时为你敞开。”她顿了顿,仿佛在宣布一个天大的恩赐。“我们家,绝不会亏待你。
”会场的水晶灯光芒璀璨,映在她精美的妆容上,却照不透她那份根深蒂固的傲慢。
她以为我这五年,是在一场漫长的、以人生为赌注的置气。她以为我所有的努力,
所有的成就,都只是为了换取一个重回他身边的资格。她以为我还是五年前那个,
爱他爱到可以忍受一切的苏然。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正想开口,
一件带着熟悉体温的羊绒大衣轻轻披在了我的肩上。“然然,这里风大,别着凉。
”一道温润沉稳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回头,对上我先生沈舟关切的眼眸。他生得极好,
眉眼温和,气质儒雅,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安宁的类型。我对他弯起嘴角,
摇了摇头:“不冷。”沈舟的目光落在我对面的林婉清身上,礼貌地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只是安静地站在我身侧,用一种保护的姿态,将我圈在他的气息里。
林婉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她审视地打量着沈舟,眼神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探究。
或许在她看来,任何男人此刻站在我身边,都是对我“忠贞”的玷污。我转回头,
重新看向林婉清,脸上的笑容礼貌而得体。“林董,谢谢您的‘关心’。
”我刻意加重了“关心”二字。“不过,我想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的事业,
是为了我自己的理想,与任何人无关。”“至于我的终身大事……”我侧过头,
亲昵地挽住沈舟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姿态自然而亲密。“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先生,他对我很好。”2林婉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你……先生?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神里的错愕和不信,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苏然,
你别为了赌气,就随便找个男人来糊弄我!”她提高了音量,引来周围一些宾客的侧目。
我微微蹙眉。沈舟感觉到了我的不悦,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低声说:“然然,
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下?”“好。”我点头。我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
纠缠我的过往。那不体面。对我,对沈舟,都不体面。见我要走,林婉清急了,
上前一步拦住我。“苏然!你给我说清楚!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失态,
让我的思绪不可抑制地飘回了五年前。同样是衣香鬓影的场合。那是我和顾衍的订婚宴。
我穿着精心挑选的白色礼服,挽着他的手臂,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福。七年的感情,
从校服到婚纱,我们曾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我以为,那是幸福的顶峰。却没想到,
是坠落的悬崖。宴会进行到一半,顾衍接了一个电话。只是一个电话,
他脸上的温柔和笑意就瞬间褪去,变得苍白而慌乱。我问他怎么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挣扎和愧疚。然后,他当着数百位宾客的面,松开了我的手。“然然,
对不起。”“我们……取消订婚吧。”嗡的一声,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万籁俱寂。
我只能看到他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后面的话。直到“薇薇”两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
狠狠刺进我的耳朵。“薇薇回来了,她出事了,在医院……我必须去见她。”白薇薇。
顾衍的白月光,他少年时求而不得的梦。她出国后,我才和顾衍走到一起。七年了,
我以为这个名字早已成为历史的尘埃。原来,它只是被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
随时都能卷土重来,将我辛苦构建的一切,摧毁得片甲不留。宾客们的窃窃私语,
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皮肤上。怜悯,同情,幸灾乐祸。顾衍的父母,包括林婉清,
只是皱着眉,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他。在他们眼里,儿子的“情非得已”,
永远比我的尊严重要。顾衍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转身就跑,
身影决绝得像一个奔赴战场的英雄。而我,就是他为了“真爱”而慷慨献祭的牺牲品。
司仪尴尬地站在台上,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整个宴会厅,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舞台。
而我,是那个被全世界围观的小丑。心,在那一刻,疼到麻木。
我看着自己无名指上那枚璀璨的鸽子蛋,顾衍亲手为我戴上的,曾被我视若珍宝。此刻,
它却像一个冰冷的镣铐,讽刺着我的天真。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
将那枚戒指从手上摘了下来。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走到宴会厅中央的香槟塔前,
将它狠狠地砸了进去。“哐当——”水晶杯破碎的声音,清脆,决绝。金色的香槟四溅,
像一场盛大的、为我送行的礼炮。“顾衍,还有顾家。”我拿起话筒,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从今天起,我和你们,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说完,
我提起礼服的裙摆,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没有回头地走出了那场,属于我的,
盛大的羞辱。3“苏然!”林婉清尖锐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她的表情,
混合着愤怒与不可置信。“你别以为随便找个小白脸,就能气到我们顾家!你看看他,
他哪里比得上阿衍?”她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沈舟身上。沈舟的穿着低调而有品位,
但并非奢侈品牌堆砌,身上那股温润的书卷气,
在林婉清这种以“钱”和“权”为唯一标准的人看来,或许就等同于“普通”和“无能”。
我嘴角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我可以忍受她对我个人的评价,
但我绝不允许她侮辱我的丈夫。“林董。”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意。“首先,
他不是小白脸,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沈舟。”“其次,他不用和任何人比。
”“在我心里,他就是最好的。”我的话,让林婉清的脸色一阵白一阵。
沈舟轻轻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没有因为林婉清的侮辱而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坦然,
却自有一股不动声色的气场。“这位女士,”沈舟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
“我和我太太还有事,失陪了。”他说着,便要带我离开。“站住!
”一声厉喝从不远处传来。我循声望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顾衍。
他正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几分青涩,更添了商人的沉稳和凌厉。
西装革履,身姿挺拔,依旧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只是那双曾经含情脉脉看着我的眼睛,
此刻写满了阴沉和怒火。他的目光越过他的母亲,死死地锁在我和沈舟紧握的双手上。
那眼神,像是一头领地被侵犯的雄狮。可笑。他的领地?早在五年前,
我就亲手把界碑都给拔了。4“妈,怎么回事?”顾衍走到林婉清身边,声音低沉,
带着压抑的怒气。林婉清看到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指着我,
语气充满了委屈和控诉。“阿衍,你看看她!我好心好意劝她,她竟然找了个男人来气我!
”“她说……她结婚了!”顾衍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的视线像X光一样,
在我脸上和沈舟身上来回扫射,仿佛想从我们的表情里,找出撒谎的痕迹。“苏然,
”他开口,语气是那种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别闹了。”他觉得我在“闹”。
就像五年前,我砸了戒指,转身离开,他也觉得我是在“闹脾气”。他似乎永远都无法理解,
一个人的离开,可以是深思熟虑后的永别,而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顾总,
”我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刻意而生疏地用了商场上的称呼,“我想,我和我先生,
并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先生?”顾衍咀嚼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苏然,五年了,你的品味怎么下降了这么多?”他的目光充满了对沈舟的轻蔑和不屑。
“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随便找个男人来演戏?”他上前一步,
逼近我,属于他的、带着侵略性的气息将我笼罩。“告诉我,她给了你多少钱,
让你陪他演这出戏?我给你双倍,然后现在就滚。”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不是我。
是沈舟。他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我的手,上前一步,挡在了我和顾衍之间。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凛冽的寒意。他没有打顾衍,
只是用手,稳稳地挡住了顾衍试图伸向我的手。力道不大,却让顾衍无法再前进分毫。
“顾先生,”沈舟的声音,第一次染上了冷意,“请你放尊重一点。
”“她不是你可以随意羞辱的人。”“她是我太太。”顾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甩开沈舟的手,怒极反笑。“你太太?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我顾衍的女人!”这句充满了占有欲的宣言,在此刻的我听来,只觉得荒谬又刺耳。
我拉住沈舟的手,将他护在身后。这是我的战争,我不想让他为我沾染这些不堪。
我看着顾衍,那张曾让我心动了七年的脸,此刻只剩下扭曲的傲慢。“顾衍。
”我连名带姓地叫他。“收起你那可怜的、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吧。”“第一,
我不是你的女人,早在五年前就不是了。”“第二,我有没有结婚,跟谁结婚,都与你无关。
”“我们现在,只是在同一个行业,碰巧认识的陌生人而已。”“请你,和你的母亲,
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的语气,冷静得像是在谈论一笔生意。没有恨,没有怨。
因为不在乎,所以连情绪的波澜,都懒得掀起。而这种极致的平静,对顾衍来说,
显然是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指责,都更难以接受的羞辱。5顾衍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陌生人?”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苏然,你再说一遍!”“顾总,
”我耐着性子,重复道,“我们不熟。麻烦让让,你挡到路了。
”“呵……”顾衍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不甘和疯狂,“不熟?苏然,
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追我的了?你忘了我们在一起七年,你有多爱我了?”“你做的这一切,
不就是想让我回来找你吗?”“好,我现在回来了。”他伸手,想要来抓我的手腕。
“跟我走。别再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他的手,在半空中被我避开。我抬起我的左手,
无名指上,一枚设计简约却光芒璀璨的钻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那不是五年前那枚被我砸碎的鸽子蛋。它没有那么大,那么夸张。但它的设计,
是我最喜欢的极简风格,主钻旁边,点缀着两颗小小的粉钻,温润而别致。这是沈舟设计的。
他说,主钻是我,两颗粉钻,是我们未来的孩子。这枚戒指,比那枚鸽子蛋,贵重千万倍。
因为它承载的,是爱,是尊重,是踏踏实实的未来。顾衍的目光,
像是被这枚戒指烫到了一样,猛地顿住。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枚戒指上,
仿佛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的婚戒。
”我回答得干脆利落。“三年前,我先生向我求婚的时候,亲手为我戴上的。”三年前。
这个时间点,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衍和林婉清的心上。不是最近。
不是为了气他临时找的。是三年前。在他和他的白月光纠缠不清,
在我被整个上流社会嘲笑了整整两年之后,我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我的新生活。
林婉清的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喃喃自语,“你怎么可以……你怎么敢……”是啊。在她看来,
我这个被她儿子抛弃的女人,应该一辈子活在痛苦和等待里,怎么敢,怎么可以,
这么快就走出来,还嫁给了别人?这简直是对她儿子魅力的最大侮辱。顾衍的身体,
也晃了一下。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剩下苍白。“你……你说谎!
”他低吼道,像一头困兽。“苏然,你为了骗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结婚?你跟谁结婚?
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是啊。他怎么会知道。我离开他之后,
就彻底斩断了和过去圈子的所有联系。我换了城市,换了手机号,白手起家,
从一个小小的设计工作室开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我的世界里,
早就没有了“顾衍”这两个字。他和他母亲活在自己一手打造的信息茧房里,
以为我还在原地踏步,以为我还在仰望他。却不知道,我早已登上了另一座山,
看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我看着他失控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
只觉得……可悲。“顾总,我有没有说谎,对你来说,重要吗?”我淡淡地反问。
“重要的是,我已经不爱你了。”“从五年前,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就不爱了。
”“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用这种‘我为你回来’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需要。
”“也……不稀罕。”说完,我挽着沈舟,转身就走。这一次,顾衍没有再拦我。
他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失魂落魄地看着我的背影。
6我和沈舟没有走远,只是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我端起一杯温水,轻声对沈舟说。他摇摇头,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用他的体温温暖着我。
“傻瓜,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探究和怀疑,只有心疼。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这样。”我认识沈舟,是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
离开顾家后,我孑然一身来到邻市。为了开工作室,我卖掉了名下所有的包包和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