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褪去后，他消失了。怀着对初恋的愧疚，他走遍全世界，在辽阔的天地间倾诉他的爱意。
对我，他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仿佛那夜的喘息与温度只是一场梦。那时才知道，
原来我只是陆妄用于疗伤的专属替身。毫无意外的攻略失败，我将被系统抹杀。结果，
再睁眼，我回到了高中时代。这次，我毫不犹豫选择前世为我自杀的牧离。
1一夜的微醺与颤栗，只余下一句男友带着浓浓悔意的抱歉。枕边温度不再。从那天起，
陆妄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自尊心使然，我对于这段感情没有任何挽留，
对他也没有任何质问。而是像一只躲在阴暗角落的老鼠，
只会默默窥视着陆妄在社交平台上写给心上人的专属表白。他每到一个地方，
就会拍下当地最漂亮的风景，并附带浪漫又感人的告白。而他告白的对象，不是我。
照片上的那句【简初，我爱你】，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甚少落泪的我，
眼前顿时蒙上一层白雾。陆妄曾多次形容我老实木讷，像峭壁上的石仙草，虽不起眼，
却生命力顽强。起初的我，只觉得他在调侃。后来才发现，顽强的生命对于陆妄来说，
是多么的渴求又无能为力的一件事。他有多么希望他心爱的女人能够像那株石仙草一般，
生机盎然。耳边那道冰冷的电子音正无情宣判着我的失败。
我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处理「后事」。在生命的倒计时里，
我将之前所有不敢尝试的项目通通玩了个遍。我怕死，我要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生命。
但现在，我的生命即将结束，压抑在心底的叛逆如野草一般疯狂生长着。
蹦极、探险、徒步旅行……甚至是在陌生的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
我在《生命倒计时》那本记事本上勾画着，将尝试过的项目一一划掉。在离开酒吧之际，
我没料到我会再次见到陆妄。他如众星捧月般被一帮交心的朋友围着谈心。
那群朋友笑着打趣他：「一个月不见，变得更成熟了。」「这次回来，还走吗？」
陆妄笑着与他碰杯。「嗯。」「我想在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小初的影子。」
不知道谁煞风景地说了一句：「那陈漾呢。」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至极。
现场一时间陷入沉寂，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知道我是简初死后，陆妄找的替身。
可以理解，我跟他们没有任何交集。甚至他们对于我的存在甚是不满，
我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但我却在意陆妄的想法。从我的角度能看到陆妄的表情。
我的视线追寻着陆妄，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然而他面无波澜，语气很淡。
「我给她留了钱，算是这些年给她的补偿。」冷漠，平静，像是在提什么毫不相干的人。
刚才煞风景的那人又冷笑一声。「呵，那她也不算亏。」「一个穷乡僻壤转学来的土包子，
能为陆哥治疗情伤也算她祖上积德。」「不过，陆哥你要是不想要了，让我玩几天呗，
还没试过舔狗的身子呢。」陆妄依旧毫不在意笑道：「随你。」听到这，
我以为自己会悲伤落泪。然而，我只是轻笑一声。笑我这株生命力顽强的野草，
太过得意忘形。以为抓住了可以浇灌我的养分，在那本不属于我的柔情里，
渐渐忘记自己是多么灰扑扑，多么不起眼。2生命的最后一小时，我来到牧离的墓前。
说是墓，其实也就是个小土包。是我在荒山野岭随手挖的坑。牧离去世前，
逼我发誓要年年来看望他，不然他就算死也不会让我安宁，甚至还会拉我一同下地狱。
那么怕死的我当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每年我只会来一次，也只有我打扰他。
可今年我却早早的来了。我拍了拍墓碑上的土，像以往一样，嘴里忍不住吐槽：「啧，
早知道给你换个地方了，这荒郊野岭看着瘆人。」然而就是这个被我骂过无数次的地方，
最后竟成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我仿佛跟被治好的哑巴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说累了我就坐在地上。刚下过雨的土壤带着潮湿的凉意，冰得我瑟瑟发抖。「好凉，
冷冰冰的就跟你一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知道，
这个冷冰冰的人早在生前就将一腔热忱奉献给了我。我忍不住想，若是他还没有死，
我们会不会有以后也未曾可知。我将头靠在那个简易潦草的墓碑上，
在生命的倒计时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
3高二的暑假，我因成绩优异转到陆妄所在的学校。还记得，走进教室时，
全班的目光带着诧异。当时的我并没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在眼里，只是一味地埋头苦读。
我没有与之交心的朋友，没有能够依靠的家人，我只有我自己。
唯有考上大学才是我唯一的出路。然而虽有意忽视，但那些带着微妙敌意的言论在我听来，
依旧十分刺耳。「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新来的转学生像一个人？」「没觉得，
简初可比她好看多了。」「也是，陈漾性格看上去这么孤僻，确实比不上简大美女。」
……我并不知道众人口中的简初到底有多漂亮，「简初」这个名字仿佛只存在于众人言语中，
我从未见过她。说实话，对于她，我是好奇的。好奇这个与我相似却又处处比我优秀的女生。
到后来，这个名字就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提起过。陆妄就是在这个时间点，
闯入我的生命中的。跟他一同出现的是那道冰冷的电流声。然而这次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4「你好，我是陆妄。」「今后就是你的同桌了。」意识渐渐回笼，我看清了眼前的人。
正是年少时的陆妄。对上他的视线，我差点笑出了声，笑我前世有够蠢的。
明明陆妄眼底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当时的我却丝毫没有察觉。还记得，
当时就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一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是个名为系统的家伙，让我攻略眼前的男生，不然就将我即刻抹杀。我眼皮抖了抖，
静静等待那道冰冷的电流声宣判我的一生。然而，这次我等了好久，
依旧没等到那道让人心生厌恶的声音。直到耳边响起同学们的窃窃私语。我才终于意识到，
这一世我摆脱了那个该死的系统！「天，陆妄这是瞎了眼吧，竟然跟那个怪咖做同桌。」
「谁知道呢，可能是看陈漾学习好呗。」「你们看，那怪咖都高兴的愣住了，
我敢说她下一秒就会上赶着答应。」激动的心渐渐平复下来，我对上陆妄的视线。只见，
他的眼底夹杂着微弱的悲伤和强烈的势在必得。我没有回答他，而是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
抱着课本坐到了最后排的角落。看到那个带着困意的男生懵懵地抬起头看向我，
头上还翘着一撮儿呆毛。我忍不住伸出手按住那撮毛，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笑：「你好，
牧离。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同桌了！」牧离回过神，皱紧了眉。不耐烦地打开了我的手，
冷冷地说：「滚开，别碰我。」虽然很想蹂躏牧离那张可恶的脸。
但一想到刚才陆妄错愕的眼神，就不免心情舒畅。于是，我原谅了牧离这一小小的不礼貌。
5自从跟牧离做了同桌，我就天天逼着他做题。成绩太差了。这要想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可得好好「**」一番。每次看到他想杀了我又无能为力，
最后只能默默拿起笔写我给他划得重点题，我就想笑。每到这时候，
我就会揉揉他手感颇好的脑袋，他眼底由最初的厌恶到最后的妥协。
现在他只会麻木地任凭我摆布。乖乖的像只被驯养的大狗狗。
六月的天气已经热得我没心情再学下去，忍不住抽出一本小册子缓解热意。
一个低沉的嗓音恰逢响起。「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他语气很轻，像是只是随口一问。
我微微愣住，下意识转过头看他。牧离捏了捏手中的笔，目光低垂着，看似在写题，
实则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我身上。见状，我忍不住想逗逗这只大狗狗。「我不想跟你做朋友。」
牧离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他愈发凌乱的笔迹出卖了他。我心底一软，不舍得再逗他，
连忙说：「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老公。」牧离一下子愣住了。对这个答案不说满意，
也不说不满意。只有那通红的耳朵和微微上扬的嘴角。再说，他很开心。不知为何，
看到这样的他。我竟有些想落泪。真是个傻子。我这么坏，这么惹人讨厌，
压根不值得他的喜欢。耳边的闲言碎语也变得越来越多。「真是什么人跟什么人玩，
两个怪咖还挺合得来。」「可别说，其实有点磕他们俩了。
你没发现他们两个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吗？」平时陈漾都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
对于她自然也不会有人留意。牧离就更不用说了，天天趴在桌子上睡觉。
两个存在感最弱的人，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变得那么吸引人注意。「好看有什么用，
一个孤儿土包子，一个爹妈不管的私生子，再好看也比不上陆妄跟简初。」
再次听到简初这个名字，我变得有些恍惚。这一世，一切都变了。
明明应该犯心脏病离世的女孩，这次被抢救了回来。对此，我没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在想，
如果简初都能活下来，是不是就说明牧离就不会再自杀了……6牧离是跳楼自杀的。
在我拒绝他的表白之后。高中毕业后，我就和陆妄在一起了。虽然，
跟陆妄在一起是为了更方便攻略，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他。他对我真的很好。
好到让我感谢。我感谢上天能让我遇到陆妄，还能跟他在一起。我以为迟早有一天，
他会爱上我。不知哪天，那个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突然找上门来：「陈漾，
能不能带我走。」「我只属于你了。」我对于他莫名其妙的搭话感到奇怪。想当然的，
我拒绝了牧离。牧离对此好像并不意外，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在临走前问我。
「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来看看我。」我没回，他就突然发狠将我推到墙上。
「如果你不答应，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安宁，我会带你一起下地狱。」我该拒绝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答应了他。他笑了。笑得很难看。那时的他看上去很开心，又很难过。
那天起，我身后的小尾巴就消失了。他自杀了。他的尸体无人认领。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他当时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属于我，如果我不要他，
那将没有人会在意他。我带走了他。将他埋在一个无人会打扰他的地方。这样，
即便是没人看望他，也能说，是我这个坏东西将他藏了起来。
我刻意没有拔光土堆旁边的野草。既然陆妄说我像野草，
那就让这些野草替我陪陪那个傻子吧。7陆妄的座位空了一段时间。
我也好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再听到与他有关的消息，是在高二快要放寒假的那一周。
「你们听说了吗？简初的病好了，而且，她跟陆妄表白了！」「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他们是青梅竹马，陆妄又这么爱简初，一直对她不离不弃，在一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就是没在一起我才震惊的啊！陆妄他拒绝了简初！」不止教室里的人哗然，
我也略微吃了一惊。但也止步于此。我不想将我的注意力全放在别人身上，
牧离最近的成绩进步很大，我得再抓紧一些。我将牧离的生日蛋糕悄悄放进书桌里，
等他拿完东西回来就会在一个未知的时刻，发现这个小小的惊喜。可就在这时候，
陆妄回来了。他一进教室，就直奔我而来。拽起我就想离开。「我们谈谈。」我微微皱眉，
不明白这一世的他们明明没有过多的交集，他为什么还会这么看我。陆妄看向我的眼神，
仿佛带着无尽的爱意与思念。我忍不住抽回手。「不了，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陆妄拧眉，
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不解。「你喜欢那个杂种？」我有些生气，恨恨地看向他。
「他不是杂种。」陆妄一怔，像是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我说他不是杂种，
你凭什么这么说他？」陆妄气极反笑，眼底猩红一片，一下踹翻了牧离的桌子。
「**凭什么维护他！」8桌子里的书本掉了一地，就连放在里面的小蛋糕也掉了出来，
砸在地上。奶油混合着水果看不出原貌。我气得浑身都在抖，要是可以的话，
我真想将凳子砸在他的脸上。但我自觉赔不起，满身的怒火最终化作他脸上的一个巴掌。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含着厌恶。「你是不是疯了？」「有病就去治，别来烦我。」说着，
我没管众人的惊诧和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只是蹲下身子将地上的蛋糕拾起。
我满脑子都是要怎么给牧离再重新准备一个礼物。陆妄的表情在看到那个小蛋糕后，
变得更加阴沉。将我手上的蛋糕打到地上，抓起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说了，
我们谈谈。」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阙的强硬。蛋糕被再次打到地上，我气得头脑发晕，
被他拉出了一段距离后，我甩开了他的手。但很快又被他拉住了。他恶狠狠地看向我，
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个骗子。」原本是想再打他一巴掌，但看清陆妄眼底的情愫后，
我愣住了。他的手也在抖，眉眼里都是愤怒、难过，仔细看去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有种莫名的荒诞感在心底油然而生。我忽然有些想笑。前世，跟陆妄在一起后，
他每年的生日我都不曾缺席。但每次我都是一个人对着一大桌子冷掉的菜肴坐到天亮。起初，
我以为是不合他的口味，后来才发现每年这时候他都会跑到简初的墓前，陪着女生。
